第92章 番外:爱德华

他陷在爱人怀里。

温热的水流从肌肤上滑过,路过他苍白冰冷的身躯,濡湿那些精致优雅的蕾丝与服饰,浸透血族的骨骼与黑发。

水珠从他纤长的睫羽间滑落下来。

爱德华是被侯卉一把拽进浴池里的。他原是想过来递一个通讯器,给她看看酆都发来的新消息。

然而他的主人显然并未那么轻易地放过他。

温热池水之中,枯如碎草的绿色长发浮荡在水面上,或微沉进水面之下,透出一股洇深之后的光泽。

夜叉伸出一只手,掌心湿漉漉的,指尖从他的后颈边缘摩挲而过,随后回转水底,一颗颗解开他身上的纽扣。

漆黑的发丝遇水,柔软而缠绵地贴在面颊上,衬托出他苍白如霜的肤色与面庞。

光线斜落,穿过爱德华眼前濡湿的黑发,落到他那双唇上,唇色浅淡,又泛出一股湿漉漉的润泽感。

沿着下颔线流下的水珠,轻轻地滴落进池水中。

那双如瑰丽宝石的眼眸,此刻带着一点猝不及防的慌乱,这一汪血色逐渐加深,被日光与水光映得微微发亮。

最擅长谎言与欺瞒的人下意识去挡她的手。

夜叉闷笑一声,从有些嘶哑的嗓子里溜出一声笑来,她未着寸缕,掌心沿着解开的纽扣探进去,勾着他腰把人抱进怀里。

目光交叠。

波纹散开,水花四溅。

她的身躯线条流畅,匀称又漂亮。有一种女性少有的精悍挺拔。此刻从水中翻身,长腿的轮廓闪现一刹,又将怀中人压进池里。

夜叉单手垫在爱德华脑后,猛地低头吻住了那双唇。

这一切只发生在短短半秒之间。

她的作风一向如此,强硬又不容拒绝,带着猛烈的冲劲儿和狂气。她幽默的玩笑与揶揄之下,是火山底滚烫逼人的不灭岩浆。

唇舌交吻,日光倾泻。

盛光之下,前事仿佛大梦一场。

爱德华被她吻得气息不均,伸手推了一下对方,却又缠绵地回转过去,献上自己的唇。

他的态度极度温柔,有一种堪称纵容的姿态。爱德华由着对方手上的动作,低头抵到侯卉的肩膀上。

他的声音低微而轻柔,微冷的呼吸荡在侯卉耳畔。

黑发血族闭上眼,道:“又把我衣服弄湿了。”

听这话,像是惯犯。

侯卉扳过他的脸看了一会儿,湿润绿发披在肩上,像四散的海藻,她断裂的眉峰略微一挑,勾住对方的下颔贴唇亲吻了一下。

“衣服有什么可惜。”她眉尖不动,语调下压,尾音却又带着一股沙哑的轻佻。“都是要脱的。”

侯卉抬起他的下颔,往喉结上落下一个吻痕,把人重新拥入怀中,沉进池里。

·

爱德华与侯卉的故事实际上并不美妙。

血族位面的水非常深,在发生动乱的开始,爱德华就被他的哥哥克里斯汀逼得强行离开了这里,也同时成为了违反穿越条例的逃匿者。

不过由于他血族位面主角的身份,以及一些其他原因,对于追猎者来说,爱德华除了巨额的悬赏积分外,倒是从来没有人想过要杀了他。

除了侯卉。

这只血族拥有致命的吸引力,这种吸引力是无论性别的。许多人都想要将他收为宠物,就像是很多追猎者对低级逃匿者做的那样。

除去第一次在血族位面暴动中的相见外,侯卉第二次见他时,爱德华是装在笼子里的最后一件拍卖品。

黑发血族被装点的如同一个精致的礼物,连发梢都干净漂亮得不可思议。他没有醒着,而是以一种状态不对的沉睡栖息在笼中。

像只囚困已久的幼鸟。

四周是陷于腐朽泥淖的人们,用贪婪而充满欲望的目光去欣赏笼中的“小蝙蝠”,那只沉睡不醒的血族暴露于众人的眼中。

拍卖会的灯光从上方降下,笼罩在他身上,从修长霜白的指尖向上映照,勾勒出眉宇和双眼。

因为爱德华的手臂横了过来,那些带着精致刺绣和层层花边儿的衣物挡住了他的下半张脸。但即使是没有看到全貌,没有看到那双真正勾人心魄的眼睛,这个绝对是一个分量足够的商品。

而当时的夜叉小姐,才刚刚进入追猎者排行榜,年纪尚小,岂止是用“年轻气盛”四个字可以形容的。

在万众狂欢、连空气都沸腾的气氛环绕之中,二楼包厢内的侯卉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继续留到那件拍品的身上。

她曾是血猎,亲人曾死于吸血鬼之手。她对于一只血族被众所称赞的美貌,并没有太多的感觉——甚至可以说是厌恶的。

在喧闹沸腾之中,夜叉倾斜身体,指间燃到一半的烟散出浅淡的白晕,那双唇间懒散地吐出雾气,绿发绑起来搭在肩侧。

那双黑眸在灯影之下熠熠生辉,从发现逃匿者的兴奋之外,还有一丝凛然的杀意。

因此爱德华在体内药效度过,真正醒来时,抬眸的第一眼看到的即是那个曾在血族位面追捕过他的女人,一手撕碎了一只异族的喉咙。

血液浇盖,残肢零落,场面难以描述。

爱德华怔怔地望着她,血红的眼眸微微一滞,然后像是有些畏惧般往笼子的角落边缩了缩。

侯卉坐在他面前,抽出白巾擦手,笑了一下:“他买了你。”

她微微抬起下巴,示意地上的那瘫烂泥。

“正好是我的任务目标。你么……逃匿者。”侯卉撇了撇嘴,把杀心抑制下去,“带你回总部处置就行了。”

从第一次见,直到这次再相对,这个女人都凶悍得像一只远古巨兽。爱德华略微垂下眼,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的指甲尖尖的,一片漆黑,有一对不是很明显的尖耳朵,半长黑发抵在脖颈间,与如霜的肤色形成了对比,衬出一种令人目眩的雪白。

这是造物主的恶意吗?侯卉漫不经心地想,长成这种玩物的样子。

此刻,是在一个逼仄而黑暗的小房间里,只有一盏破旧的灯放在桌上,那个巨大的笼子占据了其余的空间。

满地血气。

侯卉完全不介意这样的环境,也没有去想这只娇生惯养的血族会不会介意,毕竟她现在也不知道面前这位就是她以后的……咳。

爱德华被关的时间观念有些混乱,血族昼伏夜出,白天精神不太好。但这个房间实在是太昏暗了,会让人感觉到时间观念的错乱,从而产生对自我的怀疑。

侯卉每日早出晚归,面对着的只有桌上的一盏灯,以及四面放下来的厚重窗帘。

直到有一天——这个强悍的女人受伤了。

前几日淋在地面上的败血早已凝涸,爱德华嗅到了新鲜血液的气息。

他睁开眼时,侯卉已然坐在了面前,还是那种不太正经的坐姿,她肩膀上的伤口暴露出来,流淌的血迹顺着臂膀滑过几道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