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其实,坐在小铜关里的段烨霖也正烦着。

每次对许杭发了火,回头先后悔的也是他,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再拉下脸去劝哄,既能让自己下台也能让许杭点头。

因为这是个难题,所以他总会一个人呆几天,互相冷静一下。

送礼也不好使,干脆让乔松去买一块搓衣板?估摸着许杭也应该不会真的让他跪吧?

就这么心不在焉地,他忙完了今天的公文,就见乔松突然有些兴奋地进来,连门也不敲:“司令司令!来了来了!”

段烨霖被他吓得一口水差点呛着,擦了擦嘴:“来什么来,我没让你进来!”

“不是我,是许少爷来了!”乔松知道许杭从来没在吵过架后主动找段烨霖,所以他的惊讶不亚于看见太阳从西边出来。

段烨霖一愣,喝了口水冷静了一下。

“你要是开我玩笑,我现在就让你出城修碉堡去。”

乔松挠头发:“我哪儿敢啊……哦对了,您快收拾一下,许少爷这就往楼上走来了。”

说话间似乎就听到脚步声了,段烨霖摆了摆手示意乔松出去,自己将衬衫扣子系了系,本想着出门迎接,转念一想不对,便又坐了回去。

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翻身做主了一回,怎么能不好好摆摆谱呢?

敲门声响起,咚咚两下。

段烨霖道:“进来。”公事公办的语气。

门一开,许杭拎着一个食盒进来了。段烨霖只是抬头瞄了一眼,又埋头回已经批改过的公文上,等着许杭开口。

“有事么?”段烨霖脸上看不出一点热情,客气得像遇见一个普通人。

这份冰冷让许杭宛如吃了一个闭门羹。

许杭把食盒往桌上一放,眼神有些不自然地瞥向一边:“蝉衣…蝉衣特意给你做的荷花糕,说放久了就坏了,一定要我送来。”

段烨霖从案牍中抬了一眼,心里其实有些偷乐。

蝉衣就算真的要做糕点给他吃,也是使唤不动许杭的,换了从前,许杭宁肯让这盘糕点放馊了也不肯亲自送来。

今日,真的是转了性子了?

段烨霖还想再拿乔一会儿:“嗯,放着吧。”

许杭见他冷淡,原本就不擅长贴人冷脸,此刻更开不了口。半天才说:“你很忙么?”

“你不是都看到了?”段烨霖终于抬头看他,用钢笔头敲了敲堆积的公文,“忙得没空吃东西。”

话已经有些过分了,甚至算是段烨霖这些年对许杭说得最冷淡的话了,颇有几分赶人走的意思。

其实段烨霖就是得了几分颜色就想开染坊,享受一下今日反欺许杭的快感。

许杭的脸微微凉了一下,嘴角一绷,转过身去:“那司令继续,我不打扰了。”

“你就是为了送东西来?没别的话说?”

“……”许杭站在门边,抿着嘴不说话。

“好了好了…”段烨霖知道不能再装下去了,再二五八万的模样高高在上,可就真把人气跑了。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自作自受没地哭去。

虽说逗得这家伙一时爽,可是事后再哄是火葬场。

段烨霖语气软了软,无奈地说:“你都来了,我还能再忙下去吗?”

许杭闻言才微微转回身,只见段烨霖仍然坐在那里,却伸出了一只手:“少棠,过来。”

许杭知道了他方才是在耍自己,在甩门离去和顺台阶下之间犹豫了很久,觉得还是不能在这个时候任性,就走到段烨霖面前了。

手被段烨霖握住,狠狠一带,他就坐在了段烨霖腿上。

段烨霖问:“你不喂我,我怎么吃?”

“你手没断。”

“要不然,我喂你也行?不过我不用手,用……”

许杭忙抓起一只荷花糕塞到段烨霖嘴里,堵住他这张一得意就不知道会吐出什么话的嘴,却没想到塞得狠了,段烨霖被噎了一下。

好好的荷花糕,愣是给糟蹋了。

“咳咳……咳咳!许少棠…你!咳咳…你谋杀亲夫啊?!”

许杭原本还端起茶杯想给他顺顺,听到“谋杀亲夫”四个字,脸色红白变化一下,把茶杯一丢,没好气:“你活该自找的。”

“咳咳…咳咳!”段烨霖自己咕噜咕噜喝水咽下去,好容易顺了气,“行了行了,噎死的也是我,怎么气死的倒是你?”

话说到现在,气氛也是融洽,那些争吵也就烟消云散了。

段烨霖看着许杭,心里也爽朗了很多,把头埋在他肩头:“少棠,你来找我,可知我有多高兴?”

许杭觉得脖子被他的头发撩得痒痒的,却不敢乱动:“你还先别高兴,我倒的确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闻言,段烨霖皱眉一抬头,许杭就把沈京墨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

段烨霖听完,就用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看着许杭:“说到底,原来不是来看我的。”

“……你听话能不能挑着重点听。”

“我听了呀,只是你头回向我低头,竟是为了别的男人,这难道不是重点?”段烨霖打翻了了一坛酿了四年的醋,酸倒牙了。

“他是我的老师。”

“老师也是个男人。”

许杭把手掌放在他胸口的位置,凑近了他几分:“那你帮是不帮?”

段烨霖握住他的手:“只是你这事情却不好办,又不知道是谁,总不能让我为了私事在城里挨家挨户搜查吧?”

话里有几分拒绝的意味,许杭垂了眼眸,慢慢问道:“若丢的人是我,你还搜不搜?”

“少棠……”

许杭咄咄逼人:“所以,事不关己,你就不拿它当一回事了。”

“你呀……”段烨霖有些哭笑不得,只能伸手去刮他的鼻子,半是认真半开玩笑道,“你平日里那么聪明,今天却犯傻了?我问你,在我心里,若把你和别人一视同仁,你觉得你还有坐在这里指使我做事的权力吗?”

许杭眼睛眨了眨,竟是头一回被段烨霖怼得无话可说。不仅如此,说话的人似乎没反应过来,是极撩人而不自知的一番话呢。

他耳根微微有点红,似乎察觉到自己的要求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段烨霖好笑地看着许杭微微发红的耳垂,摸了摸,然后用诱人的嗓音贴着他耳根,说:“不过,今日你真的找对人了,你说的那些人,我还真的知道是谁。”

“谁?”

“那可不白说,”段烨霖如做坏事一般亲了亲他的侧脸,“你叫一声我的名字,我就答应帮你了。”

“就这样?”许杭对他这个古怪要求十分不解。

“就这样。”

听起来也不难,许杭张了张嘴,突然声音就像被掐断一样出不来了,堵在了喉咙口,愣是塞着了。

他这才发现,这么多年,他真的只连名带姓喊过段烨霖的名字,多时都是你啊我啊的互相称呼,生气的时候还以司令的名头唤他,从没有那么亲密地叫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