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帝国裂变(22)(第2/3页)

如果刘武在刘启死了之后能够得到皇位,那么刘武是不是有这个耐心真的去静等刘启离世呢?

太子刘彻年纪到底小,他需要刘启做他可遮天蔽日的华盖,但是刘武不需要,不光不需要,刘启的存在对于刘武来说是阻碍。

刘武,真的希望刘启好好活着吗?

这个问题狠狠地戳了窦太后的心窝。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哪个离开窦太后都接受不了,更别提他的一个儿子要害另一个儿子这种可能了,这两人是手足兄弟,还是从小长在一起的兄弟,让窦太后相信他的小儿子会想要害大儿子,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她怎么可能接受?

可是刘嫖说得太可怕,窦太后不得不防。

她在这个心灵最肮脏的地方呆了几十年,她真的相信兄友弟恭,人间自有真情在吗?

她用实际行动说明了这个答案。

刘启很清楚母亲的选择,就在他醒来后没多久,亲信便告诉了他这件事,所以对于母亲为弟弟求情,被选择了的刘启自可表现出他的大度来。

景帝中元二年岁首,大病一场的帝王准时出现在了祭祀礼的现场,完成了照顾其身体状况简化了的贺岁礼仪,并且热情接见了匈奴使者。

伊稚斜试探着询问能否在匈奴右部,也就是上郡、云中一代也开设互市。

这个要求被景帝带着礼貌的笑容推拒了。

他的理由非常充分,匈奴最需要的物资基本都是在汉国的东部产,譬如海盐,譬如卖得非常好的稻米。如果将这些货物运到大汉的西面来卖给匈奴右部,汉国的成本必然会提高,到时候汉国涨价呢,右部不开心,不涨价呢,自己吃亏,所以还是保持不变比较好。

见伊稚斜面露难色,刘启委婉地说等到时候大汉西部也有特产时候也能考虑,但是目前不行。

给人画了一张大饼后,刘启颇为热情地询问了自己女儿的近况。听闻南宫公主有了身孕后他先是一愣,随后笑着拜托伊稚斜带去作为父亲给女儿的祝贺礼品,其中就包括大批量的绸缎,还有瓷器、漆器。

其中一对白瓷制成的瓷枕格外醒目,枕托以下是一个正在汉屋内纺布的女性形象,而另一个是男性策马奔腾的模样,两个一看就是大汉的帝王为自己的女儿女婿准备的礼物。

见伊稚斜面露震撼之色,景帝微微一笑,他大病初愈面色苍白,有些气虚,然而声音稳健,面上一派慈父之情,“今年我们未能想到南宫有孕,便没有做小儿用的枕,这东西制作周期较长,看来是没办法在孩子出生以前送到了,到时候等东西做完了,我会遣使者送过去,还希望到时候左谷蠡王能够行个方便。”

伊稚斜自然答应,气氛一时十分和谐美好。

而在椒房殿内,气氛就不太美好了。刘彻坐在母亲对面,一脸的闷闷不乐。见他这样,王皇后也没有理会他,只是拿着刘彻白天因为演武扯坏了的衣服开始缝补起来。

等到她将刘彻的衣服缝补好了,才抬起头来,看到儿子的脸已经气到鼓胀了顿时一乐,“哎哟,怎么啦,谁惹怒了我们的太子殿下啊?”

被母亲放置PLAY玩了很久的刘彻整个人都不太好,他别别扭扭半天,才道:“阿母,父皇今天同我说,阿姊有了身孕了。”

这是王皇后也知道的,她轻笑一声,“怎么,有了身孕就不是你阿姊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刘彻连忙否认,过了一会后他又扭捏道,“阿母,阿姊有了身孕,真的是因为我做了太子吗?那如果我没有做太子……”

“你阿姊恐怕很快就会和你别的姐姐一样香消玉殒了。”王皇后非常冷静,甚至有些冷漠地说道。

她的话让刘彻猛地一惊,他瞪圆了眼睛,满心满眼都是不敢置信,母亲怎的会这么说,还有,为什么母亲可以如此平淡的说出这些话?那可是阿姊啊。

其他的姐姐又是什么意思!母亲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刘彻第一次觉得这个正在给他把衣服叠起来的女性如此陌生,陌生到他想要后退走开的程度。

见他这个模样,王娡也不恼,她将儿子的衣服叠起来放到一边,垂下了眼眸。影影绰绰灯光之下的女人肤白如玉,温润秀丽,她眉眼柔和,唇角常年带笑,即便是做了皇后之后也一如既往的恭顺谦虚,整个内宫的吃穿用度从不曾出现纰漏,也不向景帝提封赏家族之事,极其低调。

而就是这样的王皇后却轻声对儿子说道:“彻儿,我已同你姑母说好,将三公主嫁给他们家的郎君了。”

刘彻闻言一愣,正要开问追问,却见王皇后让侍女端来了边上的一盆月季,然后拿起了锋利的剪刀,咔擦一刀剪去了残花。本以为母亲是要剪下花枝做插花的刘彻又是一愣,他有些弄不明白母亲的意思,但是感觉整个节奏都在母亲掌握中让他本能得感觉到不快。

“你可知,我为何会在这个时候谈好三公主的婚事?”

“儿子不知。”

王皇后微微一笑,“我请你姑母去老太太那边传了一句话,三公主的婚事,便是代价。”

“母亲您怎能?”刘彻着急地说道。

然而,他拔高的嗓门被他母亲并不响亮却气势迫人的一句话给镇住了,“彻儿就不想知道母亲请你姑姑传了什么吗?”

刘彻一噎,他讪讪坐下,哼唧了一声算是应答。王娡斜眼瞟了眼儿子,又拿起了剪子,“我说:天家无兄弟。”

女人的声音冷凉,轻轻柔柔的话语却让刘彻猛然坐直。他嘴唇张张合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立刻将朝堂上的事情同母亲的话语联系在了一起,几乎就在同时,背后的冷汗就冒了出来。

就算刘彻再小,他也能明白梁王入京意味着什么。更何况他今年已经十岁,很难说祖母的最终决定里面有多少是因为姑姑这句话的劝说,但最起码说明,祖母曾经犹豫过,否则母亲自然也没有必要这么做。

等等,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如果三姐是作为代价要嫁给隆虑侯的话,那么大姐和二姊?

仔细一想,长姐嫁给了平阳侯,是开国功勋之后。

二姊嫁给了匈奴大单于。

三姊以后要嫁给隆虑侯,是外戚。

难,难道说……

因为这个想法,刘彻整个人都因为愤怒而颤抖,他嘴唇动了动,那一句「阿母是不是牺牲了阿姊来给我铺路」硬是说不出口。

他直觉这句话如果说出了口一切都会改变,而王娡却仿佛能够猜到他在想什么一般笑了一声,“想什么呢?你母亲是人,哪儿就能想得到那么多。”

她没有给儿子多解释这其中关窍,只是低下头,耐心修建花枝,“彻儿,你同你阿姊一样,都是母亲怀胎十月而出,在母亲心中,虽不敢说一碗水全然端平,却也差不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