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第2/3页)

参观了一圈,Markus先生将空间留给她们,两人站在窗前,不约而同凝望着外面繁忙的河道,谁也不说话。

傅柏秋率先打破沉默:“你想签吗?”

“休息够了,是该重新规划一下事业方向。”时槿之微眯起眼,目光里染了一丝沧桑。

短短几天,好像突然老了十多岁。

傅柏秋心莫名悬起来,想到去年问她将来的打算,再听她如此回答,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我个人觉得......你留在欧洲比较好,这边体系成熟,环境也更宽容,而国内没有培养大师的土壤,急功近利,氛围浮躁,说句不好听的,大多数人的欣赏水平还停留在旋律简单的烂大街神曲的程度,真正懂且能欣赏的人太少了。”

“而且你更适合演奏,不适合教学。”

出于对槿之未来的慎重考虑,她此刻完全从客观角度出发,认真分析,不无道理。

槿之的音乐会,无论是协奏还是独奏,她每场不落都听了,除开那七年空白。虽然不知道这人风格和水平是否有变化,但通过这些天业内人士的反应来看,至少地位是很稳固的。既如此,没必要去开辟一条艰难且不适合自己的道路。

但若是从自己主观意愿出发......

似乎她并没有资格指手画脚,宁愿不说更好。

时槿之安静听着,嘴角止不住上扬,眼睛里却尽是悲伤,她与傅柏秋的想法截然相反。

她想留在国内,这样可以离毛毛近些,就算不能在一起。

“不过,具体还是要你自己拿主意,我的意见只能做参考。”轻飘飘一句话,从地狱到天堂。

时槿之垂下眼皮:“你希望我留在哪里?”

“……”

这么问太自以为是,自作多情了。她自嘲地想。

傅柏秋被问住了,眉心轻蹙,斟酌着回答,发现并不好答,索性沉默不言。

时槿之亦识趣,绕开话题:“明天你先回国吧,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去哪儿?”

“很多地方。”她注视着窗外街道上悠闲漫步的人群,脑海里形成一张世界地图。

全世界到处都是她的足迹,除了南北两极和非洲,可走可看的地方都去过了,但这次不一样,她想一个人,也许会有新的感悟。

“……”

“毛毛。”

“嗯?”傅柏秋抬起头,猝不及防与她对视。

时槿之转过身,面朝她,突然弯腰深深地鞠了一躬,而后直起背,认真道:“对不起。之前我无理取闹,给你添麻烦了,还有失忆这段时间,也给你添麻烦了,我为我的所作所为向你道歉。也谢谢你对我的容忍,以后不会了。”

傅柏秋脑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接着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真诚道歉。”时槿之揉了揉鼻子,低下头,“以后我可能会世界各地到处飞了,不一定长居在某个地方,我希望你好好的,遇见更好的人。”

说完再次鞠躬,转身那瞬间红了眼眶。

“时槿之!”傅柏秋拽住她手腕,不慎摸到那条疤痕,指尖缩了缩。

“一开始我的确觉得你是个麻烦,讨厌你,恨你,但如果我真的恨得那么彻底,当初根本就不会让你有机会进小区大门。你明明知道我心软,不是么?”

“如果连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难道就要一辈子困在里面吗?”

“不要拿别人的错误惩罚你自己。”

一口气说到喘不上来,她停顿了一下,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内心千言万语,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没有比你更好的人。

——若有,也一定是长着与你相似的脸,但那不是你。

傅柏秋双手环住她腰|背,将她搂进怀里,手心摩挲着她细长柔软的发丝,心被扯得生疼。

一滴,两滴......滚烫的液体滴在她脖子上,溅开咸涩的泪花。

耳畔传来低低的抽泣声,怀里的身子在发抖。

槿之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只在她面前表露过多样的情绪,当年的事有相当一部分责任在于自己,她没有保护好她。

这是在要人命。

“我知道,毛毛......”哽咽的哭腔有些沙哑,一点点脱离她的怀抱。

“分开吧,给彼此一点时间和空间,我太乱了,让我找点事情做,让我忙起来,让我们都冷静冷静。”

傅柏秋抬手替她擦眼泪,柔声道:“如果只是冷静,我同意,因为我也需要。”

“嗯嗯。”

“但你不可以擅自逃跑,不可以再像我那时候一样鲁莽地消失掉。”

割去了腐肉,在新肉长出来之前,伤疤依旧会隐隐作痛。这便是她的疤,她新添的心结,那一念之差导致两人各自痛苦了七年,假如当年她不那么鲁莽,不那么冲动,不那么决绝......

时槿之轻轻点头,扯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保持联系。”

“你最好不要骗我。”

“不会的,我把我的宝贝押在你那儿。”

傅柏秋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问:“什么?”

“钢琴啊。”

“……”

是,钢琴才是宝贝,才是命根子。

傅柏秋松开她,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只能笑:“行,你要是跑了,我就把你的宝贝砸了,都用十年了还不换......”

——然后我给你买架新的。

“越用越值钱,你不懂。”

“……”

话到嘴边,生生被噎了回去,傅柏秋嗤笑一声,揉乱了她的头发。

良久,她问:“你中意这家公司?”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有了过往教训,至今仍心有余悸。

时槿之耐心用手把头发梳理好,像是看穿她心思,给了她一个安慰且感激的笑:“放心吧,这次我会仔细看合同。而且......不是所有人都一样。”

就算被蛇咬过,只要她没被毒死,就一定会站起来,过后只是更能分清蛇与草绳的区别。

她的骄傲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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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t签时槿之花了大价钱,折合人民币九位数。

此时她在职业演奏这条路上俨然越走越成熟,不再是当年那个初出茅庐受人摆布的小女孩,照合同条款来看,公司也给了她充分的自由,几乎是放养状态,因为她的名气和品牌价值摆在那里,不需要自己寻找演出项目,自然有邀约找上门来。

不怕她没事干,就怕她忙不过来。

“在开始工作前,我要去度假一段时间。”

时槿之与傅柏秋并肩走在机场,不同的是一个将要回国,一个将要飞去夏威夷。

“毛毛,我每天给你账|户上转五万美元,等转够两千万,我就回去了。”

傅柏秋停下脚步,皱眉:“为什么?”

而后在脑海中快速算了一番,一天五万美元,两千万就是四百天,一年零一个月多些,然后总金额按汇率换算成人民币,大概就是她的签约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