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离星申请

高等虫族认远古龙为祖先,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至今保留着老祖宗所遗留的诸多特点,其中就包括龙在“偷蛋贼”等天敌的长期侵扰下,所形成的对幼崽天赋的严格要求。

能力越强的虫蛋存活几率越大,因此对于每只小虫崽而言,获得生命就意味着竞争的开始,必须从即刻起全力奔跑、直至成为能够把握自身命运的成年体,这一普遍欲求也加倍增强了整个社会的慕强心理,间接催生了虫星上许多“双亲抛弃体弱幼崽”的实例。

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由于先天不足而被放弃的幼崽多数是小雌虫,他们数量众多,像随处可见的野草一样不被重视,无法像同样天赋不佳的小雄虫一样得到家族的怜爱,往往会在联邦收容院中待到成年,然后被某只雄性接受,身无长物地进入对方的家庭。

在一切为了种族存续和繁衍的联邦,没有虫族对这样的差异化对待提出异议。

但陆忱不同,他是个精神地球人,许多观点都与所处环境的主流看法格格不入,有时甚至因此显得“荒谬”、“偏激”,一些言论足以引起有关部门的警惕。

只不过在最高等血脉天赋的强烈光环下,很少有虫敢对他的三观随意置喙,大多数民众都怀着十分宽容的心态,将这只前途无量的S级雄虫作为一个不足为训的特例,充分尊重他在婚姻等问题上的个性化选择。

尽管如此,被整个虫星所偏爱的陆忱依然感到性别比例悬殊带来的种种不公像一只悬置在头顶的利剑,时刻散发出摇摇欲坠的危险信号,提示他必须更加努力,才能保护深爱的家虫。

——这一感触来自于陆忱对身份转变的认知:他现在不仅是某只雌虫的雄主,也成为了某只小雌虫的雄父,理应对伴侣和幼崽的未来担负起相应的责任,避免让他们也成为被不公的社会环境所碾压的受害者。

时间回到促使S级雄虫完成转变的那一刻,那时他正在莱恩指导下亲手将蛋浸泡在营养液里,一边注视着透明容器中浮浮沉沉的瑰丽蛋体,一边语气柔和而骄傲地点评道:“幼崽很有精神,想必破壳时不会太费力。”

管家虫屈起指节在水箱外壁敲了敲,与虫蛋亲密互动,毫不犹豫地赞同了陆忱的预测:“有些身体孱弱的幼崽需要外力辅助,但咱们家的崽检测数据这样优越,一定能自行破壳。”

他们身边站着一位负责看管育蛋室的雄虫护理员,已经在附近徘徊了好一阵,此刻终于等来插话机会,凑上前去热情洋溢地说道:“确实如此!您的幼崽继承了最高等级的血脉天赋,将来一定也是强大的高阶雄虫。”

内容虽然是陆忱近日听惯了的恭维,语气却有点微妙——似乎因为过于热切而显得不太自然。

黑发雄虫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沉静地答道:“多谢你的祝福。”

护理员面露喜色,心中暗自点头:这位阁下果然就像传闻中的那样平易近虫。

他自以为受到了肯定,再接再厉地尝试用关于幼崽的话题吸引对方的注意,试图获取地位尊崇的雄虫的信任:“您第一次抚育虫蛋,可能不太了解相关知识,我的医护经验非常丰富,愿意向您介绍一些必要的信息。”

雄虫护理员笑着伸出手来,在透明的培育箱上拍了拍,双眼紧紧盯着本次搭话的目标对象,自以为堪破了对方的心事:“小雄虫前途无量,一定能继承S级天赋,但您或许还在苦恼要如何训练它吧?”

“其实完全不需要担心——早就有论文表明同胞兄弟之间存在紧密感应,您只要在训练雄崽的时候将小雌虫作为‘道具’,施加一定的精神刺激,就有可能激发雄子的精神感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也不会对雄虫的身体造成实质损伤。”他得意洋洋地说道,语气中流露出一丝讨好。

“而且如果您同意,我可以全程提供指导和辅助,只收集数据、不收取任何报酬!”雄虫跃跃欲试地凑上前来。

“胡说八道!”莱恩打断了护理员的话,十分气恼地呵斥道:“这是哪来的歪理邪说?!你的员工序列号是多少?我一定要向中心医院递交投诉。”

陌生雄虫仿佛刚刚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年长雌虫,皱眉瞥了对方一眼后不以为意地转开了目光,似乎完全不屑于跟地位卑贱的雌性对话,继续对陆忱殷勤鼓吹道:“这是经过其他家庭实践论证的,您难道不了解精神力对于雄性的重要程度吗?想必小雌虫自己长大后也会理解雄父的苦心。”

“毕竟,雌性生来就是要为我们雄虫服务啊。”护理员理直气壮地说道。

面色冷峻的S级雄虫站在原地,没有立刻对这番劝说作出回应,似乎还在认真思考它的合理性,这使急于与他建立友谊的陌生虫信心倍增。

实际上,陆忱再次被虫星的普遍三观刷新了固有认知,他在极度震惊后又陷入了短暂的迷惑:对方的言论荒唐得恰到好处,简直使人无法分辨到底是在为了取乐而故意说笑,还是果真像表现出来的一样愚蠢。

虫蛋仍在培育箱内活泼地上下沉浮,试图隔着箱壁吸引雄父的注意力,出生还不到一星期的小雌虫和小雄虫享受着同等的生存环境,也共享着双亲均分为二的拳拳爱意。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由于性别原因,被某些怀有成见的虫看作是同胞兄弟的所谓“训练道具”呢?

陆忱心中的厌恶多于愤怒,他直视着护理员的眼睛,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也认为你完全是胡言乱语。”

他没有费心掩饰自己的厌烦态度,冷锐目光将弄巧成拙的陌生雄虫看得心里一惊:“雌子和雄子在我眼中同样重要,不存在地位高下之分。”

护理员讷讷地辨驳道:“只是一只雌虫而已,您未免太谨慎了。”

言下之意是认为他说的并非真心话,仅仅为了在公众面前维持“爱护家虫”的美好形象,才会拒绝这一合理提议。

陆忱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汹涌而出的精神丝线由于怒意而格外澎拜,在不算空旷的房间内掀起一阵强大威压:“我的幼崽不‘只是一只雌虫’,他会比你这样的雄虫更强大。”

S级雄虫轻易打开了同性别者的精神域,漫不经心地在其中翻捡片刻,冰凉目光里泛起一丝嘲弄:“如此孱弱的精神力,就连普通雌虫也能捏爆你的头,凭什么觉得他们‘生来就要为我服务’呢?”

护理员无法承受来自更高阶的强大威压,向后踉跄了几步靠上冰冷的墙壁,对于陆忱的惊虫发言感到惶恐又不甘:“但、但事实就是如此,就算您再爱护雌子,也改变不了他将要侍奉兄弟和雄主的命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