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

阳光滤过镂雕海棠纹的槅扇,照在年年宛若初雪的肌肤上,她黑白分明的杏眼带着漫不经心看了过来。

梁季婉回过神来,眼中妒恨一闪而过,拉了拉看呆的段琼,上前给年年行礼。

年年扶着琉璃的手,走到主位坐下,矜傲地点了点头:“梁六姑娘。”看向段琼,“这位是?”

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势。

梁季婉指尖掐入掌心,压下心中的不服,笑盈盈地道:“这位是我的好友,清远县主段琼。”

段琼笑容甜美,补充道:“家兄乃临川王世子段琢,郡主不认得我,我却是久仰郡主大名。”

年年看了她一眼:这话说得有技巧,一字不提她是郭侧妃的女儿,而是强调了她是段琢的妹妹,听起来,似乎兄妹关系极好,段琢时时在她面前提起自己似的。

原文中的福襄一心倾慕段琢,听了这种话,怎能不对段琼心生亲近?段琼就利用这份亲近,从中生事,企图让她和段琢身败名裂。

年年微微一笑,语气亲切了几分:“原来是阿琢的妹妹。”

段琼甜甜笑道:“正是,今日得见,郡主真是天人一般的人物,怪不得我大哥他……”说到这里,她现出懊恼之色,“瞧我,大哥再三嘱咐我不能说的,怎么就嘴快了?”

年年望着段琼娇憨无邪的模样,忽然有些可怜原文中的福襄。段琼的手段稚嫩无比,可原主这时已经被彻底蒙蔽了双眼,对聂轻寒的怨恨不满,对段琢的一往情深,对自己未来的绝望,种种情绪交织,迫得她不顾一切抓住那点微弱的希望,最终一步步走上了绝路。

她没有理会段琼,转向梁季婉,挑眉道:“六姑娘不是来赔罪的吗,打算怎么赔罪?”

段琼:“……”自己有意说一半留一半,她怎么不追问,她就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吗?

梁季婉望着年年傲慢的态度就心中生堵:叫你得意,等到你的丑事被暴露那天,你就哭也来不及了。这样想着,她心头生出几分快意,强压下心头的火气,神情诚恳地道:“上次是我不好,冒犯了郡主,还请郡主见谅。区区薄礼,作为赔罪,请郡主不要嫌简薄。”

跟在她身后的丫鬟上前一步,递了份礼单上前。

年年连眼皮都不抬:“既是赔罪,梁六姑娘就这点诚意吗?”

丫鬟递出礼单的手僵在半空。

梁季婉气苦:她还想怎么样?昨儿被打的可是自己。自己低声下气前来赔罪已经够给面子了,她却得寸进尺,犹嫌不足。

段琼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没想到这位郡主这般难缠,也不知她们接下来的计划会不会顺利?

年年将两人的脸色看在眼里,哼笑道:“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梁六姑娘不是男儿,膝盖也金贵得很嘛。”

梁季婉脸色骤变:“你!”

年年笑吟吟地看向段琼:“清远县主,你说是不是?”

段琼卡住:她要帮梁季婉说话,得罪了福襄郡主,后面的计划就泡汤了;可要帮着福襄郡主说话,也实在太昧良心了吧,上次在清音楼外,明明是梁季婉吃了大亏,梁季婉已经退了一步前来赔罪了,福襄郡主却还得理不饶人,也忒蛮不讲理了。

活该她嫁不进临川王府,这种脾气,谁受得了?

年年拂袖道:“梁六姑娘既没有诚意赔罪,两位便请回吧。琉璃,送客。”

梁季婉和段琼脸色同时一变:若就这么被她送客送走了,今儿她们来的这一趟就没了意义,梁季婉的委屈也白受了。

段琼抓住梁季婉的袖角摇了摇:“婉姐姐。”小不忍则乱大谋。

梁季婉眼眶发红,心头恨得几欲滴血,脑中几个念头滚来滚去,咬牙忍辱跪下道:“全是我不懂事,冒犯了郡主,请郡主大人大量,原谅我一次。”

年年坐了一会儿,觉得腰酸,懒洋洋地倚上靠背,玉指轻叩扶手:“我要不愿原谅你呢?”

梁季婉一口老血憋在喉口,上不去下不来,蓦地抬头怒视年年:她实在是欺人太甚。

段琼见势不对,忙打圆场:“郡主,婉姐姐一片诚心,你就原谅她了吧。我在家时,常听大哥跟我们说,郡主人美心善,最是体恤人的。”

这小妮子,编个谎话都不会。段琢的性子,比她还要眼高于顶,会和郭侧妃的女儿说这种话?再说,段琢和她打小斗到大,互相埋汰惯了的,怎么可能这么夸她?

也就原主痴心一片,自欺欺人,会信她这番说辞。

年年很给面子:“既然清远县主这么说了,就算了,你磕个头,这件事就过去了。”

“郡主,”段琼的笑容勉强起来,“磕头就……”不必了吧。

年年疑惑道:“清远县主是觉得,只是磕头太便宜梁六姑娘了吗?”她想了想,“要不,再……”

段琼也想吐血了,生怕年年再生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念头,忙打断她:“磕头好,就磕头吧,有诚意。”

年年一脸勉为其难:“罢了,看在你的面子上,便宜她了。”

梁季婉气得浑身发抖,低下头,深吸一口气,掩住自己的愤怒,又告诉了自己一遍:且叫她得意一时,等她身败名裂的那天,统统都要还回来。

她忍着屈辱,向年年磕了一个头:“请郡主原谅我。”

年年笑眯眯地看向她,心中啧了声:自己先前还真是小看了梁季婉,这样骄纵的脾气,竟是个能屈能伸的。

段琼见年年久久不语,梁季婉伏于地上的手攥得青筋毕露,心中焦灼,忍不住又喊了声:“郡主。”

年年看戏看够了,这才示意琉璃收了礼单,皇恩大赦般道:“起来吧,下次不要再犯了。”

梁季婉手中若有鞭子,真想一鞭子抽花她那张精致的面孔。爬起来时,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跪久了,她身子一晃,差点跌倒。段琼赶紧扶住她。

年年哼道:“不就跪了一会儿吗,怎么这么没用?”

梁季婉不想找鞭子了,她想直接扑上去,挠花年年的脸。段琼赶紧拉住她,连连使眼色:现在发作,她刚刚可就白跪,白磕头了。

年年只当看不见,问段琼道:“你大哥近来可好?”

段琼精神一振,差点喜极而泣:这位终于问了,终于问了。她还以为,对方有意绕开话题,今天她们白来一趟了呢。

看来,她心里果然还是挂念大哥的。

段琼叹息,神情担忧地道:“大哥被父王禁足了。”

年年讶然:“怎么回事?”

段琼吞吞吐吐地道:“上次郡主到我们王府做客时,大哥和二哥不是起了点争执,还动了兵刃吗?父王回家得知,说大哥不孝不悌,手足相残,生了好大的气。”总之,都是为了你出头,才会被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