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

笤帚毫无章法,劈头盖脸地砸下,身后就是年年,无法避让。聂轻寒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等他将阿桃手中的笤帚夺下,早挨了好几下,素白的麻衣横一道,竖一道,全是笤帚上的尘土,连脸上也沾了一道。

从来淡定自若的形象荡然无存。

年年知道自己不该笑,可实在忍不住,笑得伏在了床头。

阿桃茫然,看看乐不可支的年年,再看看喜怒难辨的聂轻寒,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赵余发现动静跑进来,顿时一脑门子的汗,跌足对阿桃道:“这是我们家爷,你这是做什么?还不给爷赔礼。”

阿桃糊里糊涂:“赵大叔,我们家哪来的爷?”

这个憨丫头。赵余扶额:“没有爷,夫人嫁的是谁?”

阿桃咕哝:“这也怪不得我。谁家的爷这么多天都不回家的,我还以为夫人是寡妇……”

聂轻寒淡淡地瞥了阿桃一眼。阿桃心头一寒,下面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赵余脑门上的汗更多了,怕阿桃再口无遮拦,喝道:“好了,你少说几句,还不向爷磕头赔罪?”

阿桃不敢嘀咕了,双膝落地,向聂轻寒老老实实地磕了个头,声音清脆地道:“婢子阿桃给爷赔罪。爷你以后经常来,我就不会认不得你啦。”

聂轻寒面无表情:这小丫鬟的胆子可真不小。

无形的压力弥漫,阿桃偷偷瞥了眼他的表情,心中寒意又起。说也奇怪,这位爷明明是一副温雅俊美的长相,神情也不凶狠,甚至连话都没说一句,怎么竟叫她从骨子里生起一股畏惧?

阿桃现在相信聂轻寒是主人家了,只有上位之人,才能带给人这样的压迫感吧。就像夫人,天人一般的模样,平时也从没对她们高声大气过,可她说的话,就让人不由自主听从。

年年见聂轻寒神色不善,阿桃畏惧,笑盈盈地拉了拉他的袖角:“聂小乙,不知者不罪。阿桃又不认得你,护主心切,你就别怪她了。”

聂轻寒淡淡瞥向她,年年又晃了晃他的袖角。他望着这小没良心的杏眼灼灼,一副看好戏的快乐模样,牙根发痒。默然片刻,吩咐道:“老赵,赏。”

赵余一愣:赏谁?

聂轻寒目光冷淡:“刚刚夫人的话没听到吗?”

赵余反应过来,从怀里摸了半吊钱给阿桃:“爷赏你的。”

阿桃一头雾水:她拿笤帚将爷打得灰头土脸的,怎么爷非但不罚,还要赏她?

赵余道:“夫人刚刚不是说了,你不认得爷,所作所为皆是忠心护主,自然该赏。还不谢赏?”

啊,这样吗?阿桃晕乎乎地趴下磕了个头:“谢爷赏赐。”

聂轻寒心气兀自不顺,没有理会她,又对赵余道:“我看她手脚灵活,气力不小,年纪也没有太大,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你教她几手,”年年不比从前有郡主身份护持,无人轻易敢惹,也该有个得力的人贴身保护。

赵余应下。

阿桃大喜,真心实意地又磕了一个头,声音比刚刚响亮了许多:“多谢爷。”她们村东头就有一个武馆,她打小看着里面的人练就一声武艺,没人敢欺负,羡慕得紧。可惜家里穷,不可能花钱送一个女孩儿习武。没想到今儿竟得了机会一偿心愿。

年年是真服了阿桃了:当初琉璃几个跟她上骑射课,一个个都愁眉苦脸,咬着牙才能坚持下来。练武可比光学骑射更辛苦,这丫头倒好,高兴得像捡了个金元宝。

她叫了阿桃起来,想了想,对阿桃道:“你问问阿梨想不想学,想学的话就一起。”

阿桃响亮地应下:“好。”

聂轻寒见她要退出去,想起来问:“你先前进来时说什么没买到?”

阿桃的神色顿时沮丧起来:“夫人不喜欢广月斋的月饼,想吃榨菜鲜肉陷的。我真没用,跑了几个地方都没买到。”

聂轻寒也没听说过这种陷的月饼,若有所思。

年年安慰阿桃道:“这月饼本是我在闺中时自己做着吃的,外面买不到也是正常。瞧你,急匆匆的,跑得一头的汗,裙子上也都是泥,赶紧去洗把脸,换身衣服去。”

阿桃低头,见自己松绿裙摆上果然糊了不少泥,不由不好意思起来:夫人天仙一般的人儿,处处精致;自己却在村里野惯了,一不留神就失了仪态,实在唐突了夫人。

她红着脸拎起裙子,应了声“是”,飞也似地跑走了。

年年笑着推了推聂轻寒:“你也去梳洗下吧。”他现在这般模样,实在太好笑了。

聂轻寒神色淡淡,反手捉住她柔若无骨的玉手,捏在手中把玩片刻,见之前的伤势果然痊愈了,方抬眸看她,低语道:“陪我一起?”

气氛奇怪起来。

赵余低着头,万分懊恼自己刚刚没有和阿桃一起撤,硬着头皮发声道:“爷,我去让她们提热水过来。”也不等聂轻寒发话,转身飞快地退了出去。

年年:“……”不就握个手,至于吗?脸却莫名热了起来,挣了挣手道:“我络子还有一点就收尾了,你自己去吧。”她才不要陪他去梳洗呢。

聂轻寒见她拒绝,目光微沉,握住她手,五指一点点探入她指缝,与她交错纠缠。

十指勾缠,亲密五间,指根处仿佛有无形的电流流窜开来,酥酥痒痒的。年年心头一悸,脸更热了,无措地推了推聂轻寒。见他纹丝不动,不高兴地嘟囔道:“聂小乙,我困了,懒得动弹。你自己去好不好?”

闻言,聂轻寒眉头微皱:“近来还是嗜睡吗?”赵余没有提过这一茬,他还以为,她已好了。

年年点头,正纠结要不要将小日子迟了的事告诉他,聂轻寒握紧她的手道:“夏先生过两日便到京城,我让他过来给你看看。”倒是庆幸刚刚的冲动被小丫鬟打断了,她的身子总要确认了没问题才行。

到时,由不得她再拒绝他。她纵然不喜欢他,也只能是他的人。

年年一怔。

仿佛看出她所想,聂轻寒道:“放心,如果夏先生不可靠,便没有大夫可靠了。我会和他说清楚。终是你的身子要紧。”

年年想了想:“好。”夏拯对她素来忠心,又有聂轻寒筹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让一个她能信任的大夫来帮她看看也好,一则放心;二则正好借他之口告诉聂轻寒自己有孕的事。省得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好。

倒是她的任务棘手。她已经明确表示没有给他戴绿帽了,也愿意一直呆在他身边,仇恨值却几乎纹丝不动,也不知到底要怎样做才能弥补他的心灵损伤。

愁。

要不,找个机会当面刺探一下?该不会是要将她狠狠折磨一通才能消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