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屋外,灯火渐次亮起。阿梨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爷,夫人,可要掌灯?”

年年推了推聂轻寒。聂轻寒道:“我自己来吧。”将年年放到临窗的大炕上,拿起一旁的火折子,点燃了枝形烛台上的烛火。

屋中明亮起来。年年靠在炕桌边,支着下巴看着他。他冷白的面上神情已经恢复了沉静,凤眼中的笑意却尚未消失。晕黄的灯火倒映在他幽黑的眼底,有一种动人心弦的温暖。

他是真的很期待这个孩子,她和他的孩子。

年年心生欢喜,又莫名有些难过。如果聂小乙不是书中人,不是每一步命运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动辄便会影响小世界稳定的男主该有多好。

可惜,他注定会成为冷心绝情的摄政王,沿着既定的命运一路前行,不可能也绝不能为任何人暂缓脚步。

而她,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任务时间一到,便必须离开。

想到家中等她归去的父母家人,年年心头一痛,很快就这些软弱的情绪撇开:在任务世界动情是大忌。要知道,这里是书中世界,所有的人都是作者笔下的提线木偶,命运无可更改。否则,世界法则便会被扰乱,后果不堪设想。她的一时贪恋温暖,很可能会造成对他未来的毁灭性破坏。

她冷静下来,问起这些日子让她抓心挠肺的问题:“聂小乙,你前几日走的时候,是不是带走了我的东西?”

他吹灭火折子,一手搭在放着烛台的案几上,一时没有动作,不动声色地问她:“什么东西?”

年年道:“我的羊皮册子啊,你见过的。”

她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眸光微动的杏眼却泄漏了她的焦急。他没有否认,淡淡“嗯”了声。

年年的心放下一半:没丢就好。只是,“好端端的,你拿我的账本做什么?”

他黑眸幽深,问她:“那册子真是账本?”

他为什么这么问?年年心头一跳,隐隐生起不安,一口咬定:“自然是账本,不是账本能是什么?”

聂轻寒静静地看着她,唤道:“年年……”

年年心头不安更深,咽了口口水,问:“怎么了?”

聂轻寒道:“你其实可以更信任我一些。”

这话?年年一愣,心头乱跳起来:“聂小乙,你在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不信任你了?”

他垂下眼眸,低语:“小骗子。”

年年心跳得更厉害了:他是知道了什么?她不敢继续刚刚的话题,向他伸出手道:“你快把账本还我吧。”

一阵微风拂过,吹动烛影乱晃,他颀长的影投射在地面,也跟着扭曲摇晃起来。许久,他下了决心,淡漠的声音响起:“抱歉。”

年年心中生起不好的预感:“你为什么要和我说抱歉?”

他道:“我把它销毁了。”

那一字字声音轻淡,落入她耳中却不啻惊雷。年年一下子站起,失声道:“你说什么?”

他微微皱眉:“你那账本手撕不坏,火烧不毁,多半被人使了邪术,甚至被人替换了,不是什么好东西。”

年年:“……”他怎么发现的?

她的心都在抖了,“既然手撕不坏,火烧不毁,你是怎么销毁的?”任务手册材质特殊,用一般手段根本无法损坏。他是在骗她吧?一定是的。

聂轻寒道:“我去了一趟回龙观,陪玉尘子道长下了三天三夜的棋,终于请得他出手。”

年年眼前一黑:玉尘子,那不是男主在书中的超级外挂吗?好几次,男主面临险境,都是他事先卜算出,教男主趋避,或派自己手下的弟子出手相救。

玉尘子痴迷对弈,因此与男主结缘。此人道法高深,手段灵通,是有真本事的。别人拿任务手册没法子,这个人还真不一定。

任务手册真被销毁了,她该怎么办?手册是沟通系统,返回系统空间的唯一媒介,一年期满后,任务时间到达,她却无法回去,难道竟要留在这个世界做孤魂野鬼吗?她再也见不到她的父母亲人了吗?

聂轻寒见她神色不对,心头一紧,上前抱住她:“年年,年年……”心头忧虑:手册被毁,断了控制她之物,按理说,她应该松了口气,就算有所担心,也不应该这般害怕。莫非,其中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幕后之人,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年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聂小乙,谁允许你乱动我的东西的?把我的手册还给我。”

她伏在他怀中,哭得伤心又绝望,仿佛天地崩裂一般。聂轻寒的心都揪成了一团,搂住她颤动的肩头,轻抚着她帮她顺气:“别哭。”

她又气又恨,又悲又苦,红着眼睛瞪他,反反复复只说一句话:“混蛋,你还我手册!”

他面露不解:“只是一本账本,还是被人做了手脚的账本,你何苦这般伤心?还是,这册子关系到什么要紧之处,你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

年年哑口无言:法则相关,系统的事是绝对不能对小世界的人透露的,她根本没法向他解释。从他的立场,他并没有错。换了她,如果不知底细,发现如此诡异之物,也必定会如临大敌,果断处置。

可他害惨了她。

她难过到了极点,也不想再找借口了,一边气恨地推他,一边又哭了起来。

她还是不愿告诉他。他神情微黯,见她如此伤心,心痛如绞,拢住她肩,将她牢牢圈在怀中,温言劝哄:“你现在是双身子,生气打我骂我都无妨,休要哭坏了身子。”

她杏眼红肿,粉白的小脸上满是泪痕,扭着头不肯看他,抽噎着指责:“聂小乙,你混蛋,太过分了。我讨厌死你了。”

讨厌吗?他心头一窒,一时只觉透不过气来。心中却并不后悔:不管如何,那等害人之物,绝不能留在她身边。

她泪汪汪地看向他,又重申了一遍:“我讨厌死你了!”眼泪扑簌簌落下,“谁允许你以自作主张了,你为什么不能问问我?”

他问:“我问了你,你会允许我将它销毁?”

年年被问住了:所以,这是一个死局,他既然发现了任务手册的不同寻常之处,便一定会设法处置了。说来说去,还要怪她自己不小心,上次丢失时,太过紧张。他一贯心思深沉,多半就在那时起了疑心,决定一探究竟。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

年年悲从中来,眼泪再次涌出,呜呜又哭了起来。

聂轻寒伸手为她擦拭眼泪,却越擦越多,只觉一颗心都要被她揉碎了。他叹了口气,拉高宽袖,露出手臂给她,“别哭了,要不,给你咬一口出气。”

她泪眼朦胧地盯着他肌肉线条分明的手臂,没有犹豫,恶狠狠地一口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