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 66 章

外面许久没有声音,年年迟疑了下,悄悄走到门口,将门帘掀了一条缝。靠窗的罗汉榻上,一人头戴乌纱,身穿大红孔雀补子官袍,将肘支在小桌上,撑着额头。

年年呆呆地看着他,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一动都不能动。

午后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射入,勾勒出他清俊冷白的侧脸,他双目半阖,薄唇微抿,神情透着疲惫与冷漠。

那眉眼是如此熟悉。

聂轻寒,和段瑞合作,对付段琢的竟然是他。

她早该想到的,除了他,又有谁敢和段琢作对?

按照书中剧情,如今的聂轻寒,早已今非昔比。六年前,他高中二甲头名传胪。延平帝欣喜不已,趁机想要认回他。先是追封他生母聂氏为贞妃,再要将他改姓记入皇家玉碟。

他的身世因此传开,他却依旧没有松口,甚至放弃了选馆入翰林,带着愉儿离开京城,做了一方父母官。

三年任满,他考绩年年为优。思子思孙心切的延平帝以为愉儿启蒙,需延选名师为由,将他留在了京城,调任都察院,成了一个小小的御史。

又是三年,他屡办大案,行事缜密,手段强硬,深得帝心,因功累迁至正三品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升迁之快,前所未有。延平帝意犹不足,又让他兼任了龙骧卫副指挥使之职。龙骧卫乃天子近侍,有刺探,抓捕之权,品级虽不高,权势之大,着实令人侧目。

他和段琢的不和也是人尽皆知,原因却不为外人所知。

奇怪的是,一个是宠爱的侄儿,一个是不入玉碟的亲子,两人不和,延平帝却似乎乐见其成,由得他们明争暗斗。

年年的眼眶不知不觉发热。与他分别,仿佛还是上一瞬的事,于他,却已是七年的漫长时光。他褪去了少年的青涩,越发沉稳,却也渐渐有了陌生的感觉。

窗外一丝风也没有,蝉鸣愈噪。屋中光线氤氲,赤铜莲花冰鉴散发出丝丝寒气,带来几许凉爽。

最初的震惊散去,年年心中渐渐恼意丛生:聂小乙个大猪蹄子,真是能耐了,居然开始收起别人献的美人了。

不过,她本来就不该意外的。

已经七年了,七年岁月荏苒,足以发生许多事,改变许多事。他不可能永远是那个对她无条件纵容的聂小乙,一直停留在原地,等着永远都不会回来的福襄。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时候,已是《青云路》一文接近尾声部分,他和段琢的争斗进入了白热化。他后宫中的好几个女人,包括梁季婉在内,也已经进了他府中,成为了他的姬妾。原文中那个颇受他宠爱,实则是段琢派来的细作的美人,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由段琢送给了他。

年年想想都觉得神奇,他和段琢都斗成这样了,居然会接受对方送的美人。那美人该有多动人啊?

退一步说,他连劲敌段琢送的美人都能接受,甚至还十分宠爱,何况是想要和他联手的段瑞?

再说,她有什么资格生气?是她选择了放弃福襄的身份,离开他,选择做回窦知年,从小世界脱离的那一刻,她已经不是他的妻子。

小丫鬟轻手轻脚地走近,轻轻推了推她。

年年回过神来。

她该庆幸的,段瑞要将她献给的人是聂轻寒,叫她接下来要做的事似乎并不是那般难以接受。唯一的难处,以聂轻寒的骄傲和对她的恨意,他未必会愿意接受一个别有用心的替代品。

至于和他相认,她压根儿就没想过。

系统有严苛的法则,回到现世之后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关于任务的任何信息,否则会受到法则的严厉反制。

何况,她和他相认又能如何,难道要成为他后宫中的一员吗?她已经不是福襄,有自己的家人和生活;而他,也早已不是七年前的聂小乙了。如今,她要考虑的是该如何顺利完成新的任务。以后有着不输于福襄的身份,拿着大笔的金钱,不需仰人鼻息,这样的生活不香吗?

年年冷静下来,掀帘走了过去,娇娇柔柔地开了口:“大人,我服侍你进屋休息吧。”

聂轻寒双眼倏地睁开,凤眼凌厉,如冷电惊芒,射了过来,恰与她黑白分明的水润杏眼撞个正着。

年年心头一悸,下意识地垂下眼,掩饰住自己的情绪波动。他的气势强悍了太多,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威势压迫而来。唯有那双眼睛,依旧幽深如夜,眼尾勾人的泪痣风流宛然,却再无昔日看向她的温和。

屋中落针可闻,安静得叫人不安,年年只觉他的目光久久落在她身上,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心不由越跳越快:他怎么不说话,不会看出什么来了吧?

她忍不住偷偷抬眼看向他。

他放下了肘,直起腰背,薄唇抿紧,身姿挺拔,如有实质的目光依旧落在她身上,幽黑的凤眸看不出多少情绪,许久,冷冷淡淡地“嗯”了声。

年年的心中说不清是开心还是失望,伸出了手。

他又看了她柔白纤细的玉手许久,方慢慢伸手,由她扶着进了内室,在锦幔低垂的床榻上坐下。

纱窗半掩,将明亮的阳光滤得朦朦胧胧;角落里,铜错金三足螭纹香炉香烟袅袅,氤氲了原本就晦暗的光线。

小丫鬟端了铜盆过来,年年就着盆中的热水绞了帕子,服侍他净面。温热的帕子刚刚探出一半,他伸手握住了她纤细的腕。

年年被他捏得有点疼,蹙眉讶然:“大人?”

他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自己接过帕子,擦了脸和手,随手将帕子丢回了铜盆。

年年抿了抿唇,手落到他头上的乌纱上:“我服侍大人宽衣。”

他眉眼沉沉,又看了她一眼,似乎冷笑了下,却没有再度拒绝。年年见他默认了,动作轻柔地摘下他的官帽,迟疑了下,低头弯腰,纤细的玉指落到他束腰的革带上。

热气不知不觉浮上雪白的面颊。她原本就不习惯服侍人,便是两人为夫妻时,她也极少为他做这样的事。

气氛暧昧起来。小丫鬟捧着铜盘,悄无声息地退到了耳房。

安静的室内,细微的窸窣声响起。革带落于榻上,大红官袍衣襟散开,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衣。年年脸庞的热气愈盛,攥住他衣襟的指尖微微发颤。

他一手搭在床头,望着她娇艳如三月桃花的秀靥,脸上一丝笑意也无:“怎么不继续了?”

年年咬牙,将他的官袍脱下。因着这个动作,她不得不倾身向前,垂落的长发掠过他脖颈,她嗅到了他身上熟悉的草木香气。

她微微愣神,柔软的腰肢上却忽然多了一只手,用力一勾。她惊呼一声,维持不住平衡,整个人都撞入了他怀中。

草木清香愈盛,包围住她。他掐住她的下巴,唇重重压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