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血蘑菇封神(第3/11页)

血蘑菇心想:许大地主作恶多端,老爷今天要不了你的命,却不能饶了你的列祖列宗!押着一干炮手和佃户进了祠堂,当着他们的面,命手下金匪抄起铁锹、大锤、片儿镐,把许大地主家的祖先堂砸了个稀巴烂。供桌掀翻,香炉踢碎,牌匾、祖宗板扔在地上,狠狠跺了几脚。血蘑菇仍不解恨,又脱下裤子,冲着许大地主家的祖宗板撒了一泡尿。许家族规甚严,绝不允许外姓人擅自进出祠堂,否则看坟守墓的要受重罚。这些人麻劲儿刚缓过来,眼瞅祖先堂被毁,吓得魂亡胆落,一哄而散全跑了。众金匪扛着家伙、背上赃物,趁着夜色逃之夭夭。

次日天明,许家老太爷得知坟茔地被贼匪盗挖,祖先堂也被毁了,不但对不起列祖列宗,只怕自己死后都没地方去了,连窝火带憋气,一口痰堵在嗓子眼儿,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就这么蹬了腿儿,没闯过八十整寿这道坎儿。许大地主带着一家老小哭天抢地,请来的厨班也甭走了,办白事还得落桌摆酒。

血蘑菇干完这一票买卖,不仅出了一口恶气,手上也有钱了,置办了不少长枪短炮、马匹弹药,在江北的势力越来越大。他供上金灯老母的牌位,对手底下的崽子们说,金匪挖金子拿疙瘩,全凭金灯老母庇佑,此乃金帮传下千百年的规矩,命众人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炷香,还经常一个人跪在牌位前念叨:“弟子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酒后失言破了誓,将调兵的法咒告知外人,搭上了那么多条人命。该受的罚也受了,该遭的罪也遭了,眼珠子都少了一个,还望金灯老母念在弟子鞭打黄袍老道护驾有功,又在龙爪沟林场除掉金蝎子,救下金灯老母许多重子重孙的分儿上,给弟子留条活路。等弟子带着手下拿了疙瘩,定当再造灵庙重塑金身,一心一意供奉您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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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这一票买卖,可不够吃喝嫖赌造一辈子的。血蘑菇身为匪首大元帅,还得想方设法让崽子们吃香喝辣。探得“南甸子”有一股烟匪,首领报号“燕巴虎”,乍听以为是老虎,实则是蝙蝠,又叫“盐变蝠子”,说是耗子吃盐齁着了,胳肢窝生出翅膀子蹿上了天。这人得有五十来岁,长得獐头鼠目、瘦小枯干,到哪儿都爱披一件黑布斗篷,“欻拉”一抖挺威风。手底下三四十个崽子,强占了周围一片田地,逼迫农户们砍了庄稼改植大烟。大烟又叫“黑货”,他的货一半卖给周边县城里的雾土窑大烟馆,一半以低价卖给江北的各大绺子。那个年头黑白颠倒,关外偷偷摸摸种大烟的农户不在少数。跟棉花地、高粱地中间开出一小块儿,不显山不露水,神不知鬼不觉,外人不走到近前看不出来;要么种在四面残墙没有房顶的破屋子里,种完了把墙洞垒死,需要浇水就搬梯子上墙头,等到收成时再凿开,多为自种自用。关外有句话“吃块儿大烟救人命,抽上大烟要人命”,熬好的大烟膏用油纸包裹严实,塞进炕洞里,或吊在背阴的房梁上。吃五谷杂粮谁没个三灾六难、头疼脑热?肚子疼得满炕打滚,嚼上黄豆粒大小的一块儿大烟,过一会儿就不疼了,该干什么干什么。种大烟倒也不难,这东西不着虫子,也不用上肥,只是犯王法,老百姓不敢种,种出来也不敢卖。王法管得了平民百姓,可管不了烟匪。以贩植烟土为主业的土匪,称为“烟匪”。燕巴虎就是江北最大的烟匪,盘踞南甸子二十余年,各个绺子要抽大烟都得从他这儿拿货。

血蘑菇扩充了势力,腰杆子也硬了,继而盯上了燕巴虎的买卖。大烟不同于坟中的金砖,掏完就没了,地里的大烟收完一轮,还能接着长,是个长久进项。并且,把持了烟土的贩卖,可以跟江北各个山头的胡子搭上关系。论起大烟瘾,没人比得上燕巴虎。当初为了抢地盘,腿上挨过一枪,虽说腿保住了,却落下个治不了的病根儿,赶上阴天下雨就钻心地疼,只能靠抽大烟顶着。越抽瘾越大,索性抢下块地盘自己种大烟,自给自足。血蘑菇当下谋划一番,报出金蝎子的匪号,谎称要以重金购买大批烟土,诱燕巴虎下山相见。燕巴虎觉得金蝎子这股金匪挑号不久,南甸子又是自己的地盘,料想对方不敢耍花样,便带着几个手下出来相见。突然间伏兵四起,血蘑菇一枪崩了燕巴虎。其余烟匪均为乌合之众,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燕巴虎捏酥了,我们愿意归顺大杆子!”血蘑菇让他们带路,前往南甸子烟田。只见罂粟花开得争奇斗艳,一眼望不到头,脚底下蒸腾出一股子异香,使人身子发飘,头壳子发晕。当地烟农见来了这么多土匪,个儿顶个儿明插暗挎带着双枪,吓得躲在窝铺里不敢出来。血蘑菇命手下告诉这些烟农,这一片地仍种大烟,这个章程不改,不过金匪与烟农二八分账,卖掉烟土挣了钱,金匪占八,烟农占二。烟农们忙活一年能有两成收入,已比之前多出十倍不止,一个个感恩戴德,都把血蘑菇当成活菩萨来拜。种大烟难在收割,大烟骨朵一熟,必须立刻割下来,一天也不能耽误,而且最怕下雨。等到罂粟花凋落,泛着光泽的大烟骨朵支棱起来,由青绿变成碧翠,烟农们一手提个小铁罐子,一手拿着小刀,在大烟骨朵上轻轻一划,用小铁罐子接住奶水般的汁液。接满了倒入大盆,放在太阳底下晒透。变成淡褐色之后,用大锅熬开,再晒干,就成了黑中泛黄的大烟膏,不干不硬不脆,凑近了一闻,有股子煳芝麻的香气。血蘑菇抢下燕巴虎的地盘,收了大烟,熬成大烟膏,包上油纸,整整齐齐码放在背阴的屋子里。他吩咐手下带着上等大烟膏去拜山头,报上金蝎子的匪号,出货比燕巴虎低了一成,买卖搁一边,为的是交朋友。经过这一番折腾,血蘑菇彻底在江北站稳了脚跟。很多土匪都听说了金蝎子的匪号,相传此人手段了得,黑的黄的两路买卖通吃,出手阔绰,还挺够朋友,但是极少有人见过他。只因血蘑菇深居简出,整天躲在山上拜金灯老母,从不轻易抛头露面,对自己的过往一字不提,更让手下崽子和同道觉得他高深莫测。

不过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马殿臣的绺子越来越大,势力渐渐覆盖到了江北,探得一只眼的金蝎子就是血蘑菇,亲自率四梁八柱过江,放火烧了南甸子的大烟田,赶跑了烟农,又追得血蘑菇东躲西藏,如同丧家之犬一样狼狈。血蘑菇暗暗发狠:“搁从前我得喊你马殿臣一声叔,如今你马殿臣非把我赶尽杀绝,那只能有你没我、有我没你了!”他也知道自己不是马殿臣的对手,明着斗不过就来暗的,重金买通孤山岭上的土匪,打听出马殿臣要去二道沟砸许家窑,便给许大地主通风报信,事先布置埋伏,来了个关门打狗,将马殿臣生擒活捉,押入省城大牢等待处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