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耶律屋质(第2/4页)

第二次,是太宗德光死后,此时屋质已经是主管皇族政教的惕隐。述律后又欲推李胡为帝,但耶律倍的儿子则在军中称帝,眼看战火就要再炽,这时候屋质站了出来,置生死于度外,两边游说,甚至在双方已经面对面谈判时还几度翻脸,是屋质软硬兼施,终说服一生强悍的述律后肯认输退让。在那一刻,屋质想,阿保机死时发生的那种杀戮,终于可以不必再出现了吗?

然而,他没有想到,仅仅过了五年,祥古山之变,悲剧和杀戮又再次出现,然后,又是无尽地用血洗来排除异己。

每次横帐三房争权,不管谁胜谁败,最终却是宗族一大批人成为牺牲品。到了今天,他对哪一房都已经没有特殊好感。他的血已经冷了,比他们想象的要冷。屋质眯起眼睛,看着外面透进来的阳光,心中惨痛,却只能冷笑。

喜隐恍恍惚惚地走出去,内心的挫败和沮丧无以言表,他没有想到,这次费尽心力见到屋质,不但没有达到他们父子预期中的目标,反而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他也不知是怎么回到小厅的,直到乌骨里迎上了他,拉着他紧张地叫唤着他,他才缓缓地回过神来,拉过乌骨里,沉声道:“走。”

乌骨里不敢说话,两人急走到了府外,在下台阶的时候,喜隐心神错乱,竟是一步踩空,幸得乌骨里及时拉住,才没有从台阶上滚下去。乌骨里从来没看到过喜隐这样的情景,震惊心疼,却不敢言,直到登上马车,这才焦急地问他:“喜隐,怎么样了?屋质大王他、他不肯帮你们吗?”

喜隐苦笑一声,拍了拍乌骨里:“乌骨里,回到上京以后,我跑了这么多家王府,可是、可是……为什么他们都这样袖手旁观。我父亲是皇太叔,是太祖仅留在世上唯一的儿子了啊。他们真的可以这样眼睁睁看着主上兄弟这样欺凌诬蔑一个长辈、一个老人?”

乌骨里听得喜隐的语调,越来越是悲凉,心中大痛,抱住喜隐哭道:“喜隐,我可怜的喜隐……”

喜隐苦笑一声,伸手抹去乌骨里的眼泪,叹道:“如今,或者只有你父亲可以帮到我们了!”

乌骨里毅然道:“我这就去找父亲,我一定要帮你。”

两人沉默着,马车到了萧思温府后门,见乌骨里就要下车,喜隐心中忽然一动,拉住乌骨里说:“你对你父亲说,今日我见了屋质大王了。”

乌骨里怔了一下,犹豫地问:“你是说……”忽然眼睛一亮,“我明白了,我懂的。”

喜隐嘴角终于露出了笑容,紧紧抱了乌骨里一下,又松开,笑道:“好姑娘,我就知道,我的乌骨里,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姑娘……”又贴着她的耳朵边低低地说,“也会是大辽最聪明的皇后。”

乌骨里看着喜隐,自信地说:“你放心,看我的吧。”她跳下马车,快步迈进后门。看着乌骨里背影消失,喜隐放下车帘,嘴边一丝冷笑。

乌骨里回到府中,便叫侍女去看着萧思温什么时候回府,自己便在房中,一遍又一遍想着晚上如何游说萧思温帮助李胡父子。却直到晚上宵禁,才等到萧思温近侍回来,取了一些衣物,说朝政繁忙,萧思温今夜留值宫中。乌骨里无奈,只得暗自等待,不想萧思温一连十几天,都不曾回家,令她满腹盘算,无处着手。

萧思温十几天不回家,也的确是朝中出了大事。眼见夕阳西下,又是一个白天过去,但见一个内侍手捧着厚厚的奏章进了内阁,萧思温问:“怎么样?这些奏章主上批阅了没有?”

内侍摇头,把奏章放到书案上:“主上又喝醉了,根本没送进去。”

萧思温搁下笔,揉了揉头,疲惫地叹了一口气,穆宗已经足足半个多月不上朝,不听政,也不批奏折,每天只是喝完了酒杀人,杀完了人喝酒。再这样下去,只怕大辽就要完了!

一名书案举着战报飞奔而入:“思温宰相,大事不好了!”

萧思温惊得站起来:“出了什么事?”

那书案喘着粗气,将战报呈上:“宋军北伐,已经连克数州。”

萧思温大惊,接过奏报,只觉得眼前一花,要仔细揉了揉眼睛,才能看清,奏报内容十分不妙,这种情景与数年前的周朝皇帝柴荣北伐时相似,那时候幽州险些不保……

一想到此,萧思温用力合上战报,喝着:“快,立刻进宫禀报主上,派人去请太平王等人入宫商议!”

罨撒葛等人接到消息,也立刻赶到宫中,见了穆宗,然而此时穆宗宿醉未醒,一脸迷糊地看着诸人:“你们怎么来了?”

萧思温只得把奏报给穆宗:“自宋立以来,数年间已经征服南方各国,国力大盛,这几年来频频派兵北上。之前高勋奏宋军兵临益津关,如今又有奏报不断,宋军袭河东、围太原,只恐有上次周主柴荣之图。”

说起上次周主柴荣之图,众人皆沉默了,穆宗八年,周主柴荣亲率诸将北伐。四十二天内连收三关三州共十七县,辽关南之地全部沦于周兵之手。甚至逼近幽州,穆宗不得不御驾亲征,若不是柴荣忽然于军中病重退兵,军情不堪设想。那一次,柴荣病死,赵匡胤夺位,他们得了数年喘息之功,但这一次,他们还能有这样的运气吗?

众人皆是面色沉重,穆宗忽然吃吃地笑了起来,宿醉未醒的脸上透着诡异的神情:“呃——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每次都这么一惊一乍做什么!”

萧思温顿足:“主上,看宋军的气势,岂是简单,若不全力应对,只怕燕云十六州不保。”

穆宗打了个酒嗝:“呵呵,不保就不保吧,有什么可惜的!”

萧思温气得指着穆宗:“主上!您怎可如此荒唐!”

穆宗露出白痴似的笑容:“荒唐?那是……什么?能吃,还是能喝?”

萧思温只能拼命深呼吸,才能让自己不至于暴怒之下失态犯上:“主上!幽州是上京的门户,如若幽州失守,上京危殆。如今军心涣散,皆因他们曾听说主上说过不要燕云十六州。事到如今,如果还想保住幽州城,必须主上御驾亲征,向天下人宣布,大辽不会轻弃幽州。否则,恐怕宋兵会趁胜追击,长驱直入,到时候就不仅仅是一个幽州城的问题了……”

萧思温还在说着,穆宗却在听到“御驾亲征”四个字时,整个人就神经质地跳了起来,挥舞着手胡乱叫道:“什么?御驾亲征?不——我不去,我不去!”

萧思温上前一步,大喝一声:“主上,只要您还是大辽皇帝,您就得去。”

穆宗看着萧思温双目炯炯的眼神,不禁畏缩了一下,跌坐在龙椅上,旋而意识到自己才是皇帝,凭什么要被一个臣子所威胁,发作起来,指着萧思温喝道:“你、你好大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