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莲决(3)(第2/2页)

那两个家丁也心知肚明,连忙推辞:“芸香平时与我们也都有交情,只是迫于娘子的命令才对她下此重手,心里头都过意不去得很。少卿请放心,我们一定会把她妥当安置好的。”

菡玉谢过,叫来小鹃把荷包递给她:“你拿着这些钱,去请个郎中。”

小鹃点点头。那两名家丁找来一块门板把芸香抬出去,小鹃在一旁扶着。从菡玉身边经过时,芸香突然伸手抓住了菡玉的衣袖,嘴巴动了一动。

菡玉忙半蹲下去,耳朵凑到她面前。芸香道:“少卿,这次都怪我,是我自作聪明妄想攀上高枝,做出对不起你的事。相爷并非有意,他完全是把我当成了……”

菡玉脸色一变,握住她的手道:“好了,你别多说话,好生歇着。”

芸香哽咽道:“少卿也许会觉得我矫情,但我看相爷如此痛不欲生糟践自己,的确是心有不忍。他那么高高在上的人,可惜我无法让他……少卿,你连我都能宽容,不计较我犯的错,袒护相助;相爷对少卿用情至深,少卿却为何要这样伤他,不肯给他活路呢?”她落下泪来,放开菡玉,便被家丁抬走了。

菡玉呆呆地看着他们远去,许久才挪动步子,独自一人慢慢走回自己小院。出门的时候着急,忘了关门,风吹进房里,把书桌上零散的纸片吹了一地。她关好门窗,只点了一盏灯,就着微弱的灯光把地上那些纸片一一捡起。

不期然闻到一股绵远的香气,她握着那张荷花笺,虽看不清上头的字,脑中却不由闪过那些诗句。爱身以何为,惜我华色时。中情既款款,然后克密期。褰衣蹑茂草,谓君不我欺。厕此丑陋质,徙倚无所之。自伤失所欲,泪下如连丝。

芸香说他用情至深,她也明白,这一生也许都不会再遇到这样用心对待自己的人了。她在乎他么?当然也是有一些在乎的。她想起多年前那场懵懂不明的少女思慕,那个人永远地离开了她,那时的悲伤甚至都没有现在浓烈。

然而一个“情”字,并不就是人生的全部。裴柔对他,难道用情就不深?在她之前,他对裴柔、对虢国夫人,难道就没有情?

纵使罗敷不曾有夫,使君,也已有妇。

她拈起那张荷花笺,凑到灯上点着。轻薄的笺纸极易燃,火光一闪就将它吞没了,又即刻暗淡下去。火苗舔到了她的手指,将残存在她指间的那一小片页角也烧成灰烬。她抬头望着空旷昏暗的屋舍,任它烧着又熄灭,并没有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