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月池以为她终于“报仇”了,她以为雪慕中了痴情蛊,一定一身麻烦,看着衣饰也不像是富贵的,最多只有一副好相貌,而月琉枝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嫁给他,嫁给他之后迎来的生活定然黑暗到极致。

他们现在的家虽然说不上是大富大贵,但是没有公婆磋磨,月驻对她又是一腔情意,日子会越来越好,绝不会是月琉枝比得上的。

她想月府老爷做的事情终于得了报应,她想自己终于有什么赢过了月琉枝。

可是她没有想到,雪慕看着冷若冰霜实则内心柔软,对心爱的姑娘便化作绕指柔。

她不曾想到,她以为雪慕不过是江湖流浪客,没想到雪慕是雪教的教主,教中的财富不必月府差,而势力,月府更是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当日新婚有红妆十里,更有百马奔腾,举教相迎。

她更不曾想到,她以为的月琉枝即将迎来的是末日,雪慕却将月琉枝当做心头宝,宠爱到恨不能去摘天上的星星讨月琉枝的一笑。

这一切令她气地红了眼睛。

更令她无法接受的,是这一切,都是她亲手送到月琉枝手中的。

是她相公将雪慕救了回来,她将月琉枝引去了雪慕的房中,是她不动声色地暗示母亲,将月家大小姐与人私通的事情说给了月老爷。

她算计了那么多,最终砸了自己的脚。

月琉枝与雪慕不知道这后面的事情,月琉枝依旧将她当做姐妹,可她不管怎么看,都觉得月琉枝在假惺惺。

——你要是当我姐妹,你穿什么吃什么不应该分我一份吗?我本来就是你的妹妹,凭什么你当大小姐,我就要当你的跟班?

她忘了,或者根本没有想过,现在她有的一切几乎都是依附于月琉枝,否则以她与月驻两个人,根本过不了这样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是奢靡的生活。

升米恩,斗米仇,大抵如此。

尤其是当雪月归诞生之后,她心中的嫉恨越发浓烈。

雪慕与月琉枝都是好颜色,小归生的尤其好看,而展现的聪颖,更是令人羡慕。她当时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但是没有一个孩子比得上雪月归。

凭什么?她的母亲是月府的家仆,她好不容易摆脱了月府,她的孩子还要比别人的差吗?

她自认她是不差的,所以问题就出在营养上,所以一定是她怀着孩子时没有吃好。月琉枝被锦衣玉食地供着,怀的孩子肯定聪明好看。

种种的“不平”像一根根稻草,压在她的身上。

……

洛书深吸一口气,听到这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看向子车筹,子车筹咬着牙点了点头。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那只连云纹的瓷杯最终不敌压力,“砰”的一声化作飞灰。

他哑着嗓子道:“后来,月池在给雪慕的酒里下了药,然后引来了劫匪。”

……

劫匪本来是想打月琉枝和雪慕的主意,打算先将月池一家做掉,后来月池说服了劫匪,成为了同盟。

劫匪见月池知道很多他们空缺的情报,又听说了他们之间的过节,于是就暂且将月池一家留了下来。

劫匪想等到打劫完就处理了月池一家,月池打算等他们料理了月琉枝三口就下毒毒死他们。

只要有人活着,这件事就有可能暴露。

两方这么想着,反而相安无事。

于是等到那一夜,血流成河。

月池只给月琉枝下了轻度的迷药,她想让月琉枝看着自己被玷污,但是没想到她为了救马上就要当着面被摔死的雪月归,生生提起了一身的力气,将雪月归夺了下来。

她的头被摔在磨盘上,血慢慢流了出来。

不知她从哪里来的力气,抱着雪月归,用雪慕教她的轻功,给她的防身东西逃了出去,周旋着直到将她的孩子藏到了地窖,直到她抱着胡乱扎出的布娃娃被发现,直到她终于眼前一黑失去意识,直到她等到雪慕醒来,直到她再也无法闭上双眼。

她不瞑目。

她把雪月归藏到地窖里,说宝贝小归你乖,你听话,娘亲不疼,你不要出声,等着娘和爹爹一会来接你。

她说乖宝贝来娘亲亲你,你别害怕,这是一个叫捉迷藏的游戏。

她说你在这里数数,一直数到一百,娘和爹爹就来了。

小归于是就乖乖地数着,他不知道数了多少个一百,看见了满脸是血的爹爹,他不知道又数了多少个一百,一直数到最后,娘亲都没有来。

他想娘是大坏蛋,说话不算话,他要向娘要两块……五块糖糖吃!

他想啊想,等啊等,一直到他被人抱起来。这个人不是他的娘亲,也不是爹爹。

哎?是姨姨。

小归不喜欢姨姨,但是这个人至少是他熟悉的。

小归想娘亲和爹爹了,两个大坏蛋说话不算话,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他。

游戏是他们输了,应该给他奖励。

然后小归看见一向笑着的姨姨冷笑着看着他,笑得很可怕。

小归不喜欢姨姨,小孩子的情绪是最敏感的,但是没有人想到那里去。

小归想逃,但是逃不掉。

他想哭,但是没有用了。

月池掐住了雪月归的脖子。

她冷笑着、得意地说:“你爹娘都死了,你没人要了。”

她看着他,像是在透过他看谁:“你看,你的儿子最后还是落到了我手里。”

眼泪从小归涨得发红发紫的脸颊上流下来。

可是已经没有用了。

会心疼他、会哄着他的人已经不在了。

……

月府的小女儿丢了,月府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哪怕这件事确实和他们没关系,她都不能保证会不会牵连到她,更何况这件事就是她做下的。雪慕同理。

因此月池一家四下奔波,用全部家当终于再次安了家。

但是房子没了,田地没了,她什么都没了。

当初可以吸月琉枝身上的血,现在不得不下田去刨食。她之前在月府当月琉枝的贴身婢女,哪里做过这些事情,每日劳苦,就将所有的怨气都撒在雪月归身上。

你看,我过得不好,你的孩子过得更不好。

她为了算计月琉枝一家,将自己的生活也赔了进去。

看着与她冷战已久的月驻,看着嗷嗷待哺面黄肌瘦的孩子,她只能疯了一样怨恨月琉枝,否则就等于否定了她做这些事的意义,告诉她自始至终她都是错的。

是她亲手抛弃了安逸富足的生活。

她不承认,就只能去恨。

月驻本来是不知道这一切的,但是毕竟是枕边人,又怎么会察觉不出半点异样。

等他知道,已经再也无法挽回了,就只能硬着头皮干下去,眼睁睁看着月池的妒火将自己一家的未来都点燃。

他是爱月池的,可是他发现自己不了解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