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隐门,擅机关阵法,天文地理,以人工雕琢自然,以自然藏于自身。

隐门分两支。

一支隐于山林之间,不问世间事,专心于机关阵法。

一支立于朝廷之上,上观天时,下观地理,通晓百姓众生事,为历代国师。

然国师身份隐蔽,隐门少贪人间事,众人不识得,故而少有门徒,门庭冷落。

直至第一百三十二任掌门收的一徒,名为木卓。

木卓八面玲珑,长袖善舞,极善打理宗门事务,为隐门大师兄,被赋予事务长老一职,自此之后隐门逐渐显露于江湖间,以机关阵法震惊江湖。

围剿幽冥墓,木卓失踪。

……

“我来了机关锁哦……”

“小木尽。”

“洛书?什么机关锁!”

原本正端坐的木尽眼前一亮,看向洛书,洛书坐到木尽桌前的蒲团上,被挡住了半边脸,洛书脸一黑,将矮凳拖来,又将蒲团放上去,再坐上,这才把脸露了出来。

“诺,这个。”

洛书将收藏的小玩意儿丢给他,看着木尽手忙脚乱地接住,小心翼翼地擦拭转动,眼睛越来越亮,就像是个看见零食的小孩子。

洛书目光微微飘忽。

这时候,木尽的模样才与印象中的重合起来。

前几天见他,洛书恍惚间以为看见了木卓。

一样的沉稳与玲珑,一样的接人待物进退有度,就连嘴角的笑意也如同刻刀勾勒,如出一辙,就好像木卓从来没有失踪,只是换了一个皮囊。

他在处理宗门事务的时候,完全不像是只接触了不到一季,倒像是其中老手。

洛书在那一刹那,就有种借尸还魂的荒诞感。

直到木尽看见他腰间小巧的机关锁,眼睛才亮了起来,依稀有几分当初的模样。

“哎,不行,还有事务没处理完,洛书你等我一会,这有花果茶,我三师叔做的,可好喝了。”

木尽恋恋不舍得将机关锁放下,拿起笔的刹那,又变成了那熟悉又陌生的样子。

洛书突然开始怀疑,自己当初做的,是不是错的。

他怕木卓一旦遭遇不测,木尽就会整个人崩溃,他只想让木尽坚强起来,却没有想过他会将木卓身上的担子一起接过。

木尽天资绝伦,在机关术上是千年罕见的奇才,对旁的完全不感兴趣,让这样一个人去做别的事情……

他是不是毁了一个天才?

大概是洛书发呆的时间太久,不适应洛书这么安静的木尽抬起头来,将洛书脸上的怔愣与犹疑看得分明。

与宗门中的长辈一模一样。

他垂眸笑了笑,没头没尾的说。

“谢谢。”

***

洛书回到方尚清所在的帐篷时,发现只有二零八八在。

“小八?”

二零八八抱起洛书向外走去,“宿主,好像出事了。”

“方尚清派出去的第二队精英,也没有回来。”

洛书在路上听着二零八八的解释,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事情比想象中的更严重,战况急转直下,没有回来进行报道的,不仅是武林盟的人,还有魔教与许多门派的精英。

两只蛊王在这时候与林中完全断绝了联系,显示一切正常,可是全然没有失踪之人的消息。

这一处地蛊其实是一片树林,很小的树林,江湖客五步一人将之包围起来,高空之上是展着机关翼的唐门弟子,里面的施己教余孽插翅难飞。

按照常理,这一片树林根本藏不了太多的人,可是它像是一头贪婪的巨兽,将进去的人吞噬殆尽,无声无息。

洛书皱眉问道:“会不会是地道?”

之前的血池也是在地下发现的,蛊虫属阴,喜阴凉,厌阳光。

方尚清颔首:“这个可能性是最大的,但是回报的人没有关于地道的消息。”

至于被捉回来的施己教余孽更是古怪,问旁的事情,碍于蛊王的威压也就战战兢兢的说了,有些大概是触发到了什么不该说的事情,被从体内生长出的蛊虫咬成了一张人皮枯骨。

但是所有被问到有关“地道”或是“失踪”消息的余孽,却都是七窍流血而死。

子车痕查看过,这是被下了剧毒。

在察觉到有人失踪的时候已经晚了,所有余孽一齐毒发,一时之间上百人尽数沦为枯骨。

按时发作的剧毒。

好像是已经料想到了后续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对武林恶意的嘲讽。

子车痕脸色漆黑,他本就名为圣手毒医,以医闻名江湖,以毒震慑,如今竟然有中毒之人在他面前,居然没有被发现。

洛书用一块帕子擦拭着手指,看着两个徒儿,安慰道:“不是蛊毒。”

以身养蛊者往往百毒不侵,寻常毒或者被免疫,或者激发体内的蛊毒,直接身亡,如此一般,极为罕见。两个徒儿没有料想到也是正常。

只是这样,事情就变得愈发扑朔迷离起来。

洛书想了想,看向林子,“我想……”

“盟主!让我进去吧!”

洛书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声近乎呜咽的悲鸣打断,他顺着声音看去,看见了风涉。

他的师父还在里面。

这样看来,委实是凶多吉少。

他身边的大蛇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心中的难过与绝望,吐着鲜红的信子扬起头,周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彻。

在这一处基地周围,不知道有多少条毒蛇。

然而方尚清依旧只是摇了摇头。

“不行。”

现在风涉的状态,进去就是在送死。

洛书走进树林,离他最近的大树生长得极为旺盛,嫩芽吐露,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好似情人的低语。

一切显得如此温柔而无害。

只是在空气中,却不知为何,带着一股子诡异的腥甜。

红柚趴在洛书的肩膀上,不安地立起了半身。

洛书摸了摸树干,树干干燥而粗糙。

与他相伴了数百年的花草树木,并没有让他心安。

洛书心头微跳。

他走向方尚清道:“不如为师进去看看。”

“不行!”

方尚清脱口而出,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他正了正呼吸,道:“师父,就算去也是我去。”

洛书微微皱眉,挥挥手,方尚清不明所以地蹲下,洛书的手按在他的额头,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一股热流自手掌流遍奇经八脉,最后归于丹田。

“小清清,你在不安什么?”

方尚清睁开眼睛,诧异得按住了方才洛书按住的一片额头。

是啊,他在不安什么?

明明之前那么多险恶的境遇都遇到过,现在他怎么就突然乱了心神?

“小清清,你还记得,你是盟主,是这里的主帅吗?”

方尚清点点头。

“那你方才想做什么?以身作则,一马当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