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随着驱蛊器的一声,子车筹的一身素白广袖之上,突然出现了许多蛊。

斑驳的色彩,将他一身素白染得鲜艳,令人望之生畏。

待在子车痕掌心的雪岭也抬起头来,她张开嘴巴,人耳无法听到的声波一圈圈向外扩散。

虫群停了停,下一秒却继续向前爬近。

子车筹怔愣,不信邪地再次将驱蛊器吹响,虫群依旧只是停了停,再次向前爬。

怎么可能?

蛊乃虫王,蛊王乃万虫之王,在蛊王的威慑下这些虫怎么可能不受影响?!

他的葫芦声音悠长,远处的木卓看过去,又笑着摇头。

他看向同样面露不解的方尚清,道:“别白费力气了。”

他的声音不曾遮掩,子车筹也听到了。

他看看向雪岭,想起以前师父与他闲聊时谈起的,曾遇到对蛊王威压并不敏感的蛊。

【那已经不叫蛊了,连意识都没了。】

【这种蛊不出我意料,应该是用活人喂出来的,只有吃吃吃,说什么蛊,那就是一群一次性的虫子,吃到把自己撑死为止。】

【蛊可聪敏得紧,是吧小红柚?不过物似主人型,你说我这么一个单薄物欲的主人,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一只贪吃蛊?】

【咳、师父,你说这句话前……至少先把手里的大雁腿放下来。】

……

这些蛊就是师父说的蛊吗?

对蛊王威压竟然几乎没有反应……

这种蛊自小生长在人体内,不出所料不能离开人体太久,只要成果这段时间,这些蛊全会死去或者进入休眠状态,到时候便不值一提了。

可问题是,正因为不能长久地离开人体,它们在冲的时候,便会发了疯似的,这一阵子该怎么度过去?

感觉到衣服被牵动,子车筹低下头,看见子车痕正字为他包扎,包扎完掌心,又拿出药膏,往他脸上涂。

“别动。”

子车痕的动作一丝不苟,除了眼周围还带着淡淡的绯红,与平时并无不同,就像是子车筹不过是受了点小伤,过一会就会好起来。

子车筹僵住了身子,任由子车痕在脸上涂抹。

子车痕涂完药膏,又拿出一包药粉,看了看子车筹的衣服,目光停留在上面色彩斑斓的蛊上,又将手收回来,取了一些洒在自己的衣服上。

药瓶一打开,子车筹身上的蛊就是一阵骚动,子车筹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自己的蛊传达的、对那瓶药粉的厌恶与恐惧。

“这是杀虫药和灭蛊粉。”

子车痕知道子车筹在好奇什么,淡淡道:“对付不了这些虫子,抵挡一阵子也可以。”

子车痕离得子车筹稍微远了些,将一只瓶子抛向高空,一阵内力传入,砰然炸碎,外面的瓷瓶眨眼之间变为灰粉,而其中的药粉并未兜头洒下,而是像是有一只大手推着,在面前划了一道完美的弧。

众人看得清晰,但凡碰到药粉的蛊,当场化为脓水,不过眨眼之间,就出现了一圈蛊尸。

见药粉有用,子车痕便将手里的几瓶都递给曲青邪,让他去分发,自己又回到了子车筹身边。

子车筹被周身蛊虫传达的凉意冰得抖了抖,雪岭连滚带爬地爬回他的肩上,子车筹看着怂成一团的雪岭,哭笑不得地问道:“哥哥,你什么时候做的?”

子车痕沉默一瞬。

当初圣手毒医遇到血蛊师,大抵是由于两兄弟之间的感应,分明没有什么积怨,甚至所学武功不是一派,却莫名对上了头。

子车痕花尽心思研制出各种对付蛊的药粉,子车筹又何尝不是针对子车痕的药粉改造了诸多蛊虫?

这一批……是当年还没来得及用的。

然后血蛊师这个人,就从江湖上消失了。

子车痕将最后一瓶药粉凑近子车筹肩上的雪岭,雪岭慌忙往子车筹的头顶爬去,子车痕看着子车筹,道:“我不喜欢虫子,蛊也不喜欢。”

“你要是死了,你这一身宝贝我全都用来炼药,一只也不留。”

……

药粉杀死了大批伪蛊,却依旧有许多蛊前仆后继地赶上来,可是药粉已经不够了。

过不了多久,尸水就会将药粉彻底消耗干净,蛊将会冲破屏障扑过来。

这些无孔不入的小虫子,是最贪婪的觅食者。

这些虫子,一定有操纵的方法。

子车筹心电急转之间,与子车痕对视一眼,两人显然想到了一处去。

“风涉!”

如果不出所料,这七律下手的对象,应该是风涉。

【施己教偶然发现,师父的功法可以操纵蛊虫。】

如果风涉死了,七律现在又是这幅样子,就没有人能抵抗这些疯了的蛊虫了。

……

“太好了,这些虫子不动了!”

“它们是不是在往后退?”

“得救了!”

众人的声音簇拥着风涉,风涉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坐在一块巨石上,机械地吹着笛子,蛇群随着他的笛声起舞,遥遥的,那些蛊好像也在随之起舞。

师父……

风涉的心里很乱。

七律侠士一身正气,就连被捉去经受这般磨砺都不曾背叛武林,都不曾将功法交出去,却被人操纵,伤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甚至这伤,还是致命的。

他如果还能清醒,恐怕会懊恼终生。

他身为弟子,却连弥补都无法。

该怎么办?

没有法子。

若是有可能,他希望当初被折辱、如今被操控的是自己。

师父这样的好人,为什么却落得这样的结局?他这个当初差点杀了教主的武林败类,如今却被众人这样夸奖?

知错能改?

后起之秀?

所有的这些夸奖,分明本来应该都是师父的。

子车筹仰头看向坐在蛇群中的风涉,双目无神,心道糟糕,如今七律侠客这般情况,虽然还有呼吸,却谁都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是一具行尸走肉,到七律侠客身死之日,便是风涉心死之时,届时别说吹奏笛子,恐怕不随七律而去便是好的。

身为一个没有什么痛苦感觉的将死之人,子车筹自认为自己没资格生出什么怜悯之心,若不是七律,他也不用等着不知何时降临的死亡,但是如今哥哥还在,师父还在,师兄弟他们都在,绝对不能没了风涉。

于是他仰起头,对风涉道:“风涉,你听着。”

“我血蛊师向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我这一条命你们师徒要还回来。”

风涉看了子车筹一眼,其中的愧歉几乎要把他压垮。

他涩声道:“我来还。”

子车筹扬眉道:“我死了,要你的命做什么。再说,你的命,不应该留给当初差点被你杀了的教主,和惊吓的武林侠士吗?”

风涉咧了咧嘴角,最终垂下了头,他看向子车筹恳求道:“我师父也是被操控了,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