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燕窝

旬假过后, 叶勉老老实实地一大早就爬起来去国子学销假。

丰今等在叶府门外的马车前,见着叶勉眼圈儿一红, 又生生地被一旁瞪着眼睛的牛管家给吓得憋了回去。

这回邱氏整肃宝丰院, 一直与叶勉里应外合糊弄主子的丰今也没逃得过去。

叶勉发热那晚,丰今没有及时上报主子喝醉了酒,正被邱氏抓了把柄, 只是还没来得及出手,丰今就被他哥哥右铭先给逮了去,狠狠地抽了一顿鞭子,又亲自带人去和邱氏赔罪,右铭跟在叶侍郎身边伺候了将近十年, 情分很不一般,叶恒很多府外事也都是他在打理, 邱氏也只能给他这个面子。

马车里没有外人, 丰今瘪着嘴哽咽,“以为不能跟在主子身边了,可吓死我了。”

叶勉心疼地摸了摸小孩儿脖子上的淤青,叹了一声, 又从荷包里掏出一大把金银裸子,都塞给他,愧疚道:“疼坏了吧,我以后消停着些, 再不连累你们了。”

哪想丰今拿袖子抹了抹眼睛,又将银钱收到自己的钱袋里, 吸了吸鼻子嘟囔道:“那哪行,那日子还有啥意思?”

叶勉:“......”

到了国子学,叶勉先去教苑那里销了假,回了湖边的院子,还没等进学屋就被等在那里的童子请去了荣南郡王那里。

叶勉进去的时候,庄珝正抬着手在几个童子的服侍下穿衣,叶勉吃着桌上的点心,随意往那边看了两眼,只见镜子里的人身着锦绣华服,头戴宝冠,神色虽冷冷淡淡,眉目间却一片桀骜威凛,一派天家之势。

庄珝穿戴好走了过来,把坐在桌前嘴里还嚼着半块点心的叶勉拉了起来,神色挑剔地上上下下审视着,随后一脸严肃道:“瘦了。”

叶勉这几日确实因着这病清减了许多,早上照着镜子,他自己都觉出脸上的婴儿肥褪了些,不过脸部轮廓和五官却也更清晰了,倒比之前看着更出挑。

“瘦了好看。”

叶勉咽下去嘴里的东西,无所谓道,刚想转身坐下喝茶润口,却见庄珝又往前一步,忽然伸手从前面搂住他的腰,把人抱了起来。

叶勉双脚离地吓了一跳,刚想发火,庄珝就把他放了下来,皱着眉头不满道:“怎么比上回在这里病着轻了那许多?你们叶府是穷得揭不开锅连点好药材都买不起了吗?”

叶勉气结,瞪着他,“你少胡说八道!”

“那怎么,难不成是你爹偏心偏得连汤药都全给叶璟喝了?”

叶勉都被他气乐了,“你到底想说什么?”一大早就阴阳怪气的!

庄珝坐下冷哼了一声,“你哥当真是惹人厌恶!我前几日去碧华阁探视你,他竟让人把我挡在门外不准我进!”

原来如此,叶勉翻了他一眼,哼笑道:“过几日你连宝丰院也甭想进去,我哥这几日在给我挑护院,待我以后搬回去,院子里的规矩就是谁敢爬墙直接一箭射死,只留全尸,不留活口!”

叶勉呛他,庄珝倒没在意,只抿了口茶不屑道:“早该如此,不然你那院子比街市上开门营生的酒馆还容易踏足。”

俩人进门就吵嘴,站在一边的夏内监早已见怪不怪,接过下人刚端进来的一盅桃胶燕窝,笑呵呵道:“时候还早,小少爷先喝上两口再回那院子去读书。”

叶勉一歪头,皱着鼻子嫌弃道:“我不要,这几日在府里天天被我娘逼着喝这些东西......”

夏内监耐心十足地转了过去,笑着哄劝道:“这是用牛乳子和梨汁儿炖出来的,不比那冰糖甜水儿,如今正秋燥,咱们润一润,听话。”

叶勉不为所动,头又摆到另一边去。

庄珝把夏内监手里的瓷盅接了过来,舀了一汤匙送到叶勉嘴边,“现在不喝一会儿把你拉进宫,让我皇舅舅看着你喝,都是一样的,只你不嫌麻烦便好。”

叶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伸手去拿汤匙,庄珝往后躲了一躲,“就这样喝。”

叶勉翻了翻眼睛,这人既甘愿做下人服侍他,那他有什么不乐意的?

夏内监脸上的笑滞了一下,他虽待见叶勉,也愿意捧着他,却看不惯荣南郡王低下身段儿哄人。

庄珝倒是饶有兴致,眉宇间也平和了许多,一口口喂了他半盅下去。

叶勉随口问他:“你一会儿进宫去?”他今日的穿着要比平日里华贵上许多。

庄珝点头,“皇舅舅召我前去议事,北轕的新王又来讨秋风,还一张嘴就是大开口,烦人的紧。”

叶勉皱眉,“那就容得他们放肆?”

庄珝淡道:“这些年北面不太平,北轕刚刚平定了几个部落,正是十分缺嚼用的时候,我们若是坐视不理,难免他们会狗急跳墙,虽也不惧惮他们,只是那北轕向来以嗜血残忍称道,最后倒霉的还是我们大文北面的边陲百姓。”

叶勉听了叹了口气。

庄珝又道:“大文安稳了好几十载,上下一片盛世,皇舅舅不愿此时在北边起兵生事,便也只能舍些银钱了。”

叶勉点头,想了想又问他:“那叫你去做什么,你一不是边陲驻地的将军,二又没从国子学出仕。”

庄珝哼了一声道:“因为那银钱是我来出。”

叶勉满眼同情,太可怜了......

“对了,”叶勉突然想起来,与庄珝正色道:“这次来我还有件事要与你讲。”

“怎么?”

叶勉咳了一声:“虽说上回是你给我解了围,我该谢你,可你总是派人跟着我是什么毛病?”叶勉皱眉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你总懂得,五皇子派人查了你一回,你和人闹出那些条人命,怎地偏偏又把那探人往我身边安?”

“这个问题可以待叶璟找到高手能把我的人一箭射死再议。”

叶勉皱眉,严肃道:“我并未与你讲笑话,经上次一事,我家人总会护我周全,可你一直让人跟着我,这让我很不舒坦。”

庄珝把最后一匙燕窝送进他嘴里,才不高兴道:“可我总是想你也很不舒坦!”

庄珝把瓷盅放下,上下打量着叶勉说道:“你看你刚才吃东西多乖巧,为什么又要惹我生气?”

叶勉拧眉气道:“你这人还讲不讲道理?”

庄珝不为所动,“过几日我会搬回公主府,你来我府里陪我住上几日吧,我最近想你想的狠了。”

叶勉一脸不可理喻地看着他,“你在讲什么鬼话?”

“你总是躲着我,又不让我的人跟着你,那我连你每天在做什么都不知道,这不可以。”庄珝说到这里弯起唇角笑了一下,诱哄道:“你的四季衣裳和用俱我都在公主府备好了,你来了,想怎么闹就怎么闹,我都不束着你,必让你比在碧华阁住得快活,可好?”

“神经病!”叶勉摇了摇头,站起来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