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言采默默无语, 江满月放下帘子, 淡然地说了一句。

“不用搭理。”

这话把傅氏气得够呛, 可两人都不准备搭理她, 她连回嘴的机会都没有。傅氏有心想阻拦他们前去的方向,偏偏就是要让自己的轿子横在正中央, 不放他们过去。

“让开。”江满月厉声道。

冷厉的呵斥把傅氏吼得一哆嗦, 硬着头皮非要和他们杠上了。然而江满月却没有再说话, 傅氏以为他们是怕了准备认输, 不免又得意起来。

马车里的景象却不如傅氏所想。

正窝在他怀里睡觉的儿子愣是被江满月的声音给吓醒了, 半睡半醒地迷蒙着眼睛,要哭不哭地在眼角上挂着两滴眼泪珠子。

他把柯柯往言采身上一推, 下了马车,傅氏一见了他就后背发凉, 下意识地往身后退了两步。

“我再问一句,让不让开。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你想怎么不客气?这里这么多人作证, 你要是敢对我不敬, 所有人都能看见。明天我就能告到官府告到朝廷中去,新科探花欺辱妇人这样的消息, 恐怕你不会想要传遍全京城吧。”

傅氏不怕他动手,如果他动手,马上她就可以哭着去喊冤枉。

谁料, 江满月只是淡淡一笑,从傅氏身旁走过去。他一接近的那一刻, 傅氏就一下窜到别处去,或许也有些怕江满月这人发了狠心,便不管不顾。

江满月是个狠心肠,她早就看出来了,所以有提防。

然而江满月从她身边走过,视而不见,是半点也没有碰她的意思。

他走到轿子前停下,傅氏眉心一跳,便听到江满月说:“不知道是谁丢了东西在路中央,挡了人去路。我这人爱做好事,便帮过路的人除了这妨碍的物什吧。”

“住手!”傅氏尖声,然而那轿子已经在她的眼前顿时变成一堆烂木头。哗啦一声,傅氏捂住了嘴巴。

这个野蛮人,他怎么敢!?

江满月拍拍手上落的灰尘,夸奖起自己来。

“我是个多么乐于助人的好人呢。挡路的垃圾被我处理了,路终于通了。也不知道是哪个人道德败坏,把东西丢在这里。相由心生,肯定是个面上麻子头顶长疮的恶人。”

“你!”她怎么会听不出来,这恶子在拐着弯儿骂她呢。

江满月回了马车,吩咐朱华继续赶路。

“路也通了,咱们走吧。”

马车一溜烟往前,碾过路上一滩水,泥水呲溜一下,溅起一串脏污的水花,全往傅氏身上去了。

傅氏黑着一张脸抹掉脸上的泥水,忽的,头一晕,眼前一花,顿时便晕了过去。一群下人先是全都愣住,随即才反应过来,连忙去扶住傅氏。

然而傅氏是女主人,他们这些下人一是顾忌身份二是顾忌性别,连抱她起来都要犹豫半晌。

言采从马车后窗探出个脑袋,见那边乱成一团,心满意足地收回视线。就让你吃几天苦头,谁让你还凶他的人了。

他也没准备要了傅氏的命,最多就是让她能够昏迷几天罢了。但江家却因此都急坏了。

家中的女主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晕了过去,让大夫来看,既看不到伤口,也看不到任何中毒迹象,可人就是叫不醒。

这种情况下,和傅氏发生过冲突的人就十分有嫌疑了。

据几个下人报告,傅氏在去寺庙的路上和江满月一家三口撞上,发生过口角,接着傅氏就毫无预兆地晕过去。

江楠眉头深深皱起,肯定是那不孝子和他的男媳做的。这两个小混蛋。

偏偏其他大夫一点儿用处都没有,甚至连托了关系请到的御医都表示无能为力。

“实在抱歉,江大人。我们实在看不出夫人究竟为何昏迷……”

“不是中毒?”江楠插了一句。

那御医眉头紧锁,对中毒这两个字有些莫名的不适。或许是想起了之前皇上中毒,结果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事情,几人都有些畏惧中毒了。

“如果是毒……”御医叹气一声,“那这个毒有些厉害。我们确实没有办法,或许只有下毒者才会有解药吧。”

“下毒者?”江楠喃喃道。

御医却说:“也不一定就是毒,人的身体是很复杂的,也可能是某一个部位出了问题。”

江楠送走御医,临出门时,几名之前因为一个小青年备受打击的御医忽然提起。

“江大人为何不请教一下言采兄弟。上次我们所有人都无能为力,只有言采兄弟力挽狂澜,才终于救得皇上。我们想,言采兄弟的医术应该在我们之上,你可以去求一下他。”

另一个附和:“对呀对呀。他这个人性子挺好的,我之前去请教过他一些疑难问题。”

江楠在众人的七嘴八舌中渐渐变了脸色,要他去求言采……不可能的。

最后忽然有一个终于说出了江楠最不愿意听到的事情。

“言采小兄弟和新科探花是一对吧。那探花郎……”几人把目光落在江楠身上,“探花郎是令公子,江大人大可以直接去找言采兄弟啊,算起来江大人应该是言采兄弟的岳父,不这也不对,到底是岳父还是公公呢?”

那人陷入了深思,江楠的脸色则越来越黑,最后直接变成了黑锅底。

送走了御医,江楠回到房间,坐在了凳子上。时不时看两眼床l上的傅氏,心里在计较着,究竟是脸面重要还是救傅氏重要。

或许年轻时还有些感情,但这么多年来,两人之间早就不存在一丝一毫温情,只有家庭捆绑与利益的纠葛。

小儿子冒冒失失闯进来,见江楠静悄悄坐在房间里,吓了一跳。

“父、父亲!”他有些怕他的爹。

自小聪明又俊俏的大哥很早之前就离开家了,有些骄傲的二哥也在不久前离京为官,温和有礼对他不错的三哥也随着大哥离开这个家,如今只有他需要面对父亲。

为此,他尽量不和父亲碰面,只是今天听说母亲昏厥,才急急忙忙过来。

江楠还在想事情,没有搭理这个小儿子。江满阳战战兢兢地凑到床边,见母亲确实没有半点儿反应,心里有些难过。

他进来的时候已经听说御医来过也没有瞧出什么来。

江满阳叹气,小声嘟囔了两句:“听说大嫂很厉害,要是大嫂的话,一定能够治好母亲。可惜大嫂跟家里关系不好,肯定不会愿意的。”

江楠登时站了起来,有些恼怒。

一个两个都不听话,他是老子,儿子就得听老子的。让儿子的媳妇来治下病怎么了。

他没有嫌弃言采身份低微嫁到他们家来,已经算是宽宏大量……当老子的这点儿要求都不愿意做到,就别想进他们江家。

言采听到江楠这丝毫不讲道理的话,简直惊呆了。虽然在对言采说的时候,委婉了许多,但再委婉,那核心意思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