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真男人不能有鼻涕泡

段以疆随母亲多一点,打小就乖乖巧巧的让人心疼,段霄年轻时那种老子天下第一的张狂劲,他连十分之一都没继承到。

他与沈拓之间,无论是为人处世,还是行事做派,一贯是沈拓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子更像段霄一点。

沈拓放下香气四溢的保温饭盒,暂停了搜索肉食的大业,他勾过段以疆的小腿凑上去把头一埋,大大方方的隔着西装面料吸了一口段以疆的腹肌。

“受委屈了?是不是郑峰欺负你了?”

不用段以疆答话,沈拓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段以疆一直这样,小时候一在外头听到别人说段家的坏话,他就会鼓着包子脸在秋千上委屈巴巴的坐一下午,除非是沈拓练完功过来带着他出去玩,否则就连妈妈烤得小蛋糕都安慰不了他。

“要不怎么不想让你管呢……他凶你啦?我看看,打着你没有?”

沈拓仰起颈子沿着段以疆的小腹一路往上,眼圈发红的段以疆仍然绷得跟个木头一样,他又无奈又心疼的叹了口气,仿佛又瞧见了把自己憋出鼻涕泡也不肯掉眼泪的小段以疆。

“没事的,少爷,改日你让我去怼他,拓哥哥保证给你凶回去——”

突如其来的拥抱比平日里用力,沈拓服服帖帖的放松身体由着段以疆埋首下来,又顺势抬手轻轻拍了拍段以疆的脊背,他本想再凑上去黏着段以疆的腮边偷个香,但段以疆却破天荒的躲了。

“少爷?”

“别动……沈拓,我给你摘下来。”

到底是代表禁锢的东西,无论装饰打磨的多么奢侈漂亮也终究是个桎梏,沈拓颈上已经被磨出了一圈红印,段以疆指尖发抖,他压低嗓音忍下汹涌翻腾的情绪,专心抚上颈环边缘去寻找暗扣。

“别啊,摘了干嘛?多少人想戴还戴不上呢。”

沈拓在这种问题上绝对是不知廉耻的,他连忙握住段以疆的腕子认真制止,黑亮亮的眸子里满是不舍,似乎是真把这东西当成了订婚戒指之流的重要物品。

“沈拓——”

“我喜欢,上面写着你名字呢,我乐意戴着。”

段以疆这回是真的眼里见泪了,沈拓截了他的话头起身站直,又特意弯腰低头捧起段以疆的右手轻轻一吻。

他不懂所谓的礼仪,更不了解西方那种忠诚圣洁的骑士精神,他只是觉得段以疆大概又要掉眼泪了,所以便循着本能啄上了段以疆的手背一路吻去腕间。

窗外透进来的夕阳只剩最后一点点余晖,映在精致漂亮的颈环上能折射出点点的光亮,沈拓见状还特意笑吟吟的仰起颈子给段以疆看,就差再晃起一根毛绒绒的狗尾巴。

“多漂亮啊少爷,我都不舍得摘,你是觉得不好看吗?”

像是一条凶神恶煞的野狗主动将颈上的链子叼到主人面前,“驯化”这两个字明明与它格格不入,但它却像一条真正训练有素的家犬一样,拼命夹起尾巴做得乖巧听话。

段以疆喉结发梗得怔了许久,酸楚的滋味在他喉间化作利刃割得他鲜血淋漓,人确实是很奇怪的,他能坚定信念一往无前,也能在达成目的之后变得追悔莫及。

“少爷——”

沈拓看他迟迟不动还也有点晃,只能主动俯身去蹭上他紧紧攥拳的右手,试图以此哄得他开心一些。

“不是,不是的,沈拓……你不用这样……”

细软顺滑的发丝贴着指缝悄然滑过,段以疆终于难以支撑的垮下了身形,他红着眼睛摸上沈拓的颈侧解下颈环扔去一边,被颈环束缚太久的皮肉已经有了一圈明显之极的红痕。

很多东西都是不经想的,段以疆心里其实一直藏着这一根刺,沈拓整日跟他插科打诨耍流氓,从未把他往这上头引过,他勉强还能自欺欺人的抛在脑后,可郑峰不会惯着他,郑峰偏偏就是要挑他这种痛处下手。

他压根就没能把沈拓干干净净的择出去,他自以为是的拴住了沈拓的手脚,莽撞自大的去独当一面,而他从没想过他的能力和他的执拗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他无法靠自己去达成那些曾经许诺过的事情,所以这一切都是沈拓在背地里替他承受痛苦。

当年因为不认同而离开段家的人不仅仅是一个郑峰,当那些人纷纷选择回过头来与他作对的时候,都是沈拓与他们协、谈判、甚至交恶动手。

而留下来的人也并非完全没有异议,他忙着和白道上交涉周旋,忙着洗白家业,忙着处理过往生意的烂账,他没有积威也没有人缘,混了半辈子堂口的粗人听不懂什么叫自断一臂,什么叫丢卒保车,所以那些反反复复的解释、挽留、威逼利诱,也统统都是沈拓去做的。

那两年里,人们谈论的重心其实不是他这个早早就失去人心的败家子,道上那些辱骂、不屑和嘲讽大多都是冲着沈拓去的,他们骂沈拓愚忠、骂沈拓眼瞎无能、骂沈拓背信弃义、还骂沈拓天生就是个被人搞屁股的贱货。

夕阳落下,弦月未升,段以疆在满室的昏暗里忽然失去了所有的言语和理智,他哽咽着咬紧下唇,只能像幼时一样死死抱着沈拓的身子。

他始终都没有把沈拓保护好,就算在是段家东山再起重新拿下半座港城的今天,他也还是靠着沈拓才拿回了盛安。

不是沈拓不安分,而是他没能把事情做好,他因为软弱而抛下沈拓逃避了整整十三年,沈拓在段家独木难支的局面其实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而他还要堂而皇之的将沈拓困于囹圄,正大光明的把自己摆在所有者的位置上,然后病态又无能的掌控一切。

“不戴了,以后都不给你戴了。沈拓,是我做得不好……我……”

段以疆把自己嘴唇咬出了血,泪渍和血水带着相似的咸涩,齁得他满嘴涩苦,他颓然的垂下脑袋喃喃出声,豆大的泪滴当真和小时候如出一辙。

“段以疆,你犯什么傻呢?你哪做的不好了?我都说了我喜欢,你还哭什么哭。”

沈拓踮脚去舔了舔段以疆的眼角,咸透的眼泪还不如那玩意好入口,他皱起眉头狠下心去扯住段以疆的脸蛋往两侧狠狠一拽,粗暴又简洁的打断了段以疆涕泗横流的局面。

他了解郑峰,更了解段以疆,他知道他这个过命的兄弟得理不饶人,肯定是揪着段以疆心里最难受那点事骂了一通。

“你知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我?全身而退、金屋藏娇、吃喝不愁、闯了祸还有人撑腰,别人想都不敢想。”

沈拓搓着段以疆的俊脸一揉一挤,硬是把段以疆俊朗英气的面相蹂躏成了一个双颊高耸唇瓣撅起的鬼脸。

折腾成这样还不算完,沈拓用衣袖给他蹭去鼻涕眼泪,又拉着他坐回床边能掰着手指头一个接一个的数着他这些年的十佳男友的业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