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凛冬(1)

西山别院,午宴结束。

不愿多玩耍的公子小姐,已经三三两两离开,侯夫人觉得也没什么有趣的,便也打算离开。

马车一律停在别院外,层层叠叠,一辆接着一辆,乍一看去,如同长龙。

思琦走得快,找到裴家的马车时,马车前面竟然有另外一辆马车挡着。

思琦张望了下四周,扯开嗓子嚎:“这是谁家的马车?能不能麻烦挪一挪啊?”

裴宜笑微微蹙眉,静静站在原地,好像一朵正安静绽放的花。

她隐隐觉得,这是有人故意为之。所有人的马车都是竖排停放,方便离去,可这辆马车倒好,竟然只挡住了她家的马车。

裴宜笑轻挪脚步,看向马车上的牌子,正写着一个“刘府”。

刘姓在皇城是大姓,朝中官员这个姓的也多,裴宜笑敛了敛眸中之光,嘴角掀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嘲讽之笑来。

她着一身素净的裙子立在刘家的马车前,微微仰头,一脸温和,软声说道:“原来是翰林学士刘大人的马车。”

“只是刘大人饱读诗书,学识渊博,应当知晓礼仪,也不知何故要停在路中央,挡人去路。”

思琦上前来,果真见到马车上写了个个“刘”字:“姓刘的,你什么意思?”思琦是个泼辣性子,快人快语惯了,对朝中看不过眼的官员亦是如此。

马车之中没有动静,裴宜笑便继续说道:“许是刘大人不喜我庆安侯府,有意为之吧。又或许是,针对宜笑一个柔弱女子罢了。”

被裴宜笑一提醒,裴思琦立马就想起来了,这个翰林院的刘柏林与温故知是好友,素来最是欣赏温故知的才学,听闻刘柏林不嫌弃温故知寒门,二人曾谈论诗篇抵足而眠。

后来裴宜笑会在桃花园中遇到温故知,也是刘柏林带着他去的。

思琦立马明白过来,刘柏林这就是在报复裴宜笑呢。

思琦不乐意了,叉着腰不服气地扯着嗓子吼:“刘柏林你个死皮不要脸的!你的好友温故知娶了我姐姐后,在外面养了个外室,如今刚和离,就把外室带回家。你倒好,我们来参加个秋宴,你竟无端端堵了我家的马车!”

思琦嗓门大,又指名道姓的,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刘柏林在车上也坐不住了,撩开车帘,冷冷瞥过来:“好生粗鲁,庆安侯府果真不会教养,先是生了个强迫别人成亲的嫡小姐,后有不知礼义廉耻泼辣无礼的庶女。”

刘柏林两颊飞红,显然是被思琦的话给气到了,这些读书人最注重风骨,怎容让人置喙自己。

思琦嘲讽冷笑:“是是是,你刘大人最是守礼,处处都守礼得很,唯独在萧家不守,是不是这样?你那好友温故知也最是守礼,一边娶妻,一边和个歌姬搅和不清,可真是守礼!”

刘柏林平时出口就是之乎者也,自然吵不过思琦这一张利嘴,周遭围观的人也渐渐多了,刘柏林快要无地自容,气得一挥袖:“岂有此理!”

裴宜笑静静站在思琦身边,嘴角轻扬,眉眼含笑,那模样,丝毫不像是在与人斗嘴,反而像是在赏花。

人群之外,方必站在萧重身边,方必戳了戳萧重结实的腰,张望里面的战况,“将军不去管管?这也是在萧家的地皮上啊。”

萧重眸光落在那一道纤细的身影上,浓墨般的眼眸一沉,极快移开目光,放在刘柏林身上。

“不过是个纸老虎。”萧重道,“很快就会散了。”

说完,萧重转过身往别院中走。

萧重说得也没有错,刘柏林吵不过思琦,反而还落人口舌,被指指点点,他羞愤而走,不肯多留。

思琦吵完架舒坦多了,飞扬着眉头嫌弃地对裴宜笑说:“瞧你那窝囊样,被人欺负了只会躲在我后边儿,要是我不在了,看谁以后护着你!”

裴宜笑垂下眼尾,温柔一笑,“多谢妹妹了。”

思琦哼了一声,刚要上马车,侯夫人的手就伸了过来,拧住思琦的耳朵,思琦哎哟哎哟了半天。

侯夫人冷嗖嗖说道:“你还牛气上了是吧?”

裴宜笑笑吟吟的,抓住侯夫人的手,“母亲息怒,咱们回家再说吧。”

思琦连连点头:“是是是,咱们回家说。”

侯夫人才肯作罢。

侯夫人其实并没有想为难思琦,她怎么可能看得过去,现在思琦帮裴宜笑出了头,侯夫人高兴着呢。

一场秋宴之后,皇城彻底冷了下来,一片荒凉凛冽。

繁星素来喜欢听些八卦,她同裴宜笑说,“听闻萧家已经有了人选,就东街那家金银首饰店的老板说,萧家的人找他打了一对莲花金手镯,要去送给萧家未来少夫人呢。”

裴宜笑坐在窗棂旁,手指翻动了书页,她漫不经心问:“是哪家的姑娘?”

只希望看上的不是思琦。

思琦无意萧重,若是强让她嫁了,定会闹的天翻地覆,两家的脸上都不好看。

繁星抿了抿唇,摇头:“这可就不晓得了,不过八字没一撇。”她帮裴宜笑倒了杯热茶,“若我是那家姑娘,肯定不会嫁的。”

“为何?”裴宜笑抬了下眼睑。

繁星理所应当说道:“萧将军太吓人了,他那么凶,谁知道会不会半夜杀人磨刀什么的。”繁星打了个哆嗦。

裴宜笑微微笑着,脑中出现了那日在别院所见到的萧重,沉稳可靠,虽说身上的气息威严,可却没有丝毫恶意。

萧重是个好人。

裴宜笑与萧家并无关系,也不打算给繁星说这些了,便遣她去后厨拿着糕点或者热汤过来解馋,繁星应声去了。

她看书看得有些累,就拿出绣绷子来继续绣些小玩意儿,她方才想到了萧重,目光一亮,不若就绣一副战刀图吧。

前朝有位将军,文能治国,武可□□,战刀图便是他所画的,据说这幅真迹,正放在皇宫之中。

她有幸在皇后娘娘那儿见过一面,深觉震撼,那副图至今仍保存在脑海之中。

想到这里,她便开始绣了起来。

繁星一去整整两个时辰,眼看着午饭都吃过了,她仍旧没回来,到了申时,繁星才端着一盏糕点匆忙进来。

繁星脚步匆匆,一下扑了过来,她手上的针一歪,竟然扎在了手上。

刺痛的感觉从指尖传出,她没在意,随意用绣帕擦了下,淡然抬起头,“怎么去了这么久?还跑得如此急躁。”

“这件事是真的十万火急!”繁星拍着胸脯喘气,“不得了了大小姐!”

“出什么事了?”

繁星一个大喘气,“今早咱们还说哪家姑娘这么倒霉,竟然被萧家看上,这不,现世报来了,这倒霉人家竟然是咱们侯府!”繁星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