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祁襄整个人就像泡进了热水里, 又暖又疼,这种心里的疼过于真实,让他清醒地意识到连呼吸都必须平稳, 否则白君瑜就会看出破绽,这事就盖不过去了。

于是祁襄只能佯装被打扰到了要翻身,白君瑜也一动都不敢动,担心自己刚才情不自禁的亲吻会吵醒祁襄——他不擅长哄人,连漂亮话都没说过几回,若骤然让祁襄发觉他做了什么, 他甚至都不知道要从哪儿开始说起。

白君瑜的僵硬让祁襄明白自己装睡是做对了, 他不知道白君瑜怎么想的,至少会偷偷做这事, 就是没做好面对的准备。别说白君瑜了, 就连他都不知道要如何面对, 只能继续装着, 心痛又难受。

这大概就是难有结果的爱所必须面对的东西,没有为什么, 只有他单方面的执拗的爱恋。

白君瑜稍稍松了口气,心中也暗骂自己敢作又不敢直说。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的心意要怎么跟祁襄说得赶紧开始想, 别到时候自己表情严肃,说话吞吐, 再真的心意恐怕也会被误会成逃避、推脱,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祁襄。

两个人一晚都没睡好, 第二天也是各怀心事,谁也没发现对方有什么不对劲儿。

倒是郤十舟端药膳进来时,发现祁襄在发呆,便问了一句,“怎么了?有事心?”

祁襄回神,笑了笑说:“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了。君瑜呢?”

“才一盏茶的工夫没看到,就想人了?”郤十舟逗他。

祁襄笑意也变得艰涩起来,“若别人拿他打趣我也罢了,师父怎么也这样?”

郤十舟放下药膳,“我只是就是论事。潘管家在帮你收东西,白君瑜在那指挥白如帮着归置。”

“说到这个,师父怎么也没跟我商量一下,就急着让我搬去新宅了?”这事之前他们不是没商议过,但都是觉得先拖着再说。

“天暖的时候这里的确凉快,不易染暑气,适合你住。但天冷了这四合院未免湿冷,不适合你养身体。如今有更好的选择,肯定是以你的身体为先。跟你商量,你顾忌太多更不好搬,不如我帮你定了。”

这段时日,白君瑜一直留在这边照顾祁襄,就算自己不方便,也是把祁襄照顾得很妥帖,这也让郤十舟不禁对白君瑜多了几分好感。而且白君瑜是有心给祁襄更好的环境居住,这人一旦用了心,有些以前觉得不可能的事,也许就不是完全没机会了。

祁襄对白君瑜的心思郤十舟比谁都清楚,一直以来也是有所顾虑,怕祁襄受伤。但想是一回事,跟在眼前看到的是另外一回事。如果祁襄最终能得尝所愿,他这个做师父的至少对白君瑜这人,还是比较放心的。

师父拿他的身体说事,祁襄实在没立场反驳,也就不欲在这事上多说了,“师父,让人准备的纸条可写好了?”

“好了,我昨天晚上出去溜弯时顺便拿了。”他们这边还是有几个能人的,这等小事不难办。

“好,大概这两天就能送出去了。”

郤十舟点头,祁襄的法子已经让皇后不得不做选择,至于彭良是死是活都不重要,只不过趁人现在还活着,最好让他提供些有用的线索或者扯出些人来,这对以后的谋划布局都有好处。

“他身边那个小厮还没找到吧?”祁襄问。

彭良被抓的当天,他的贴身小厮就是之前帮着收钱的那位,就趁乱跑了。估计也是知道这要是被抓,可没贵人保他,必然是死路一条。现在刑部在缉拿他,左丞相府也在抓他,但半点消息都没有。

如果刑部先找到人,那必然是按律法办事。可如果是左丞相府先找到人,必定是杀之,难道还留着他供出更多有用的事吗

?祁襄倒不担心那小厮已经死了,否则就算做样子,左丞相府也应该是明找,而不是暗中派人去寻。

郤十舟说:“没消息。他一个小厮,平时若不作恶不惹事,谁也不会特别注意到他,人跑了,对哪一方来说都是大海捞针。”

祁襄轻笑,“我倒不怕他被找到,只是这几日别被找到就好。”

“行了,事情你都安排妥当了,就少操心。赶紧把药膳吃了,放冷了对胃不好,其他的事我会盯着。”

祁襄端起碗,慢慢吃着,又继续发起呆来。

牢中的日子不好过,这谁都知道。就算是左丞相府的大少爷,也没了素日被殷勤对待的境遇,蓬头垢面地坐在草堆上,从一开始的嚣张谩骂,到后来的摆家世威胁,再到现在的沉默不语,心境的变化可以说是极速。

刑部的人因为拿不准结果,加上三皇子在背后撑着彭家,是断然不敢用刑的。可除此之外,待遇跟一般犯人没有区别,吃一样的饭,住一样的牢房,睡一样的草垛,按皇上的旨意,不许任何人来探视。

彭良愁眉苦脸地透过墙上的气窗看着外面的月色,以往他根本欣赏不了这些,但现在不靠这个打发时间这日子就更没法过了。他心里从确定父亲一定会救他出去,到现在因为半点动静都没有而怀疑是不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变故,情绪越发暴躁,但表面却越发平静。

一小团纸条从气窗丢进来,落在他脚边不远处。

彭良眼睛一下亮了,等他这么多天,终于有消息了,一定是父亲联络他的。

彭良一把抓起纸团,迫不及待地打开来,露出自己贴身小厮的字迹,他这个贴身小厮识字,会写,但没正经读过书练过字,所以那字写得跟鸡爪踩上去似的,很有辨识度。

小厮在纸条上说,自己怕死,所以逃了,对不住彭良。在藏匿之时,也留意了相府的动静。左丞相现在纠结于保彭良还是保三皇子。若保彭良,家中以后荣华不在,度日艰难。可若保三皇子,等三皇子登基之日,就是他们彭家万人之上之时。没有子嗣还可以过继,有新帝在,想过继给他们彭府的远房肯定会打破头。而且彭济虽难于子嗣,但万一以后遇到神医,也不好说。所以还得彭良自救,否则等于是白搭了一条命。他不能再伺候彭良了,看在多年情份,提醒彭良一番。他要保命,会离开京城,请彭良自己保重。

这张纸条每句话,每个字都不无道理,也正是因为有理,彭良才真的慌了——他不想死,他不要做弃子!他得自救,他得让父亲知道,如果不保他,他就闹得鱼死网破!谁都别想活!

彭良疯了一般冲向牢门,大喊道:“来人!来人啊!我有话要说!来人!!”

奉北将军军营第一批损坏的铠甲送到了彩罗成衣店。祁襄作为老板之一,必须得亲自去看看情况,尽可能多地提供修补方案,才能放心。

白君瑜的腿又恢复了一些,正好也想回去看看母亲,两个人便分别出门,各自去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