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皇帝这段时间都宿在琉璃宫,还和云贵妃一起用了晚膳。

晚膳过后,云贵妃抚琴,清元帝在一边看着折子,但是他看折子并不怎么专心,经常抬起头来看着云贵妃,嘴角还带着笑意。

“朕记得,以前你经常在院子里抚琴,那琴声真好听,鸟儿站在树上也不吱声,只听着你的琴声,”他说道,“如今爱妃的琴是越来越好了。”

云贵妃低头笑了笑,并未回话,她白皙的脖颈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特别美,清丽地让人移不开眼睛。

清元帝有些情动,放下折子,走到她面前,覆上了她的手,问道:“怎么手怎么冷?”

“是今儿下雪了,”云贵妃笑了笑,转头招呼了自己的贴身宫女,“采颜,去九皇子屋里,告诉那边的太监,让晚上多添点碳,以免着了凉。”

清元帝也跟着说道:“小九大病初愈,你们都要小心伺候,我明日让内务府的管事太监来看看,左右也添点东西。”

说完,他把云贵妃揽了过来,低声问道;“小九最近身体如何?”

“身子已经差不多好全了,只是……”云贵妃叹了口气,“如今臣妾已经别无所求了,知玉平安已经是天大的好事。”

清元帝抱紧了她,长叹了一口气,道:“小九是我们的孩子,朕……总是待他不一样的,如今……”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外面太监就尖着嗓子报了一声:“九皇子求见。”

“快叫他进来,”清元帝连忙道,“外面冷,别冻坏了身子。”

傅知玉从外面进来,刚行了礼,就被清元帝赐了座。

“看着脸色是好了一些,”清元帝看看他,“还要多养养。”

傅知玉低头笑了笑,道:“是陈太医这段时间废了不少心思,今日还和小厨房一起做了药膳出来,比药汤好下口多了。”

“他那算是将功抵过了,”清元帝道,“之前不用心,竟让皇子受了这么大的苦。”

“也不是陈太医的错……”

“是朕的疏漏,”清元帝长叹了一口气,握紧了云贵妃的手,“竟现在也没查出来,大理寺这些人,真是越来越没有用了。”

傅知玉听完这句,便从椅子上坐了起来,跪在了清元帝面前,又抬头望着他道:“我今日来找父皇,就是为了说这件事的。

如今已查了这么久,还未找出什么结果,反因为儿臣一个,弄得宫里头人人自危,今日太子哥哥百忙之中还抽空来看儿臣,生怕我是受了什么委屈。

是儿臣不孝,让兄长费心,让母妃费心,更让父皇费心,又在这宫中折腾了这么久,更是儿臣的过错,所以儿臣这次来,是想求父皇收手,便让此事过去吧。”

“小九,你……”清元帝一时失语,又望着云贵妃,问道,“你也是这么想的?”

云贵妃在这时候恰到好处地保持了沉默,只是低头流着眼泪,把头埋进了清元帝的怀里。

仿佛真是一个善良又伤心的母亲。

“小九,你真不想知道是谁害你的吗?”

“一开始是想的,但如今已经不纠结于此了,”傅知玉露出了圣父的笑容,和他之前见太子的时候那个表情如出一辙,仿佛复制粘贴,“儿臣离开龙泉寺的时候,特意去拜访了方丈,求问身上是否有什么罪孽,否则为何要遭受此劫?

方丈说,万事随缘起,半点不由人。苦难皆是过眼烟云,只有一念放下,才得万般自在。

儿臣回宫之后,体味许久,只觉得从鬼门关中走过一次,心境也有变化,心胸也开阔许多。父皇命人严查,是关心儿臣,儿臣已经感激不尽,可如今儿臣已经放下,于是斗胆请求父皇,也一同放下吧。”

傅知玉睁着眼睛瞎扯淡,清元帝倒也听进去了。

他挑这个时间说这些话,不是因为今天太子来,是觉得时机成熟了,也应该给清元帝找个台阶下。

大理寺接了皇令,在宫里轰轰烈烈地查了这么久,把太医院都翻了个底朝天,一些妃子的宫廷也跟着一起翻,宫中不仅惶恐,也早有怨言,可没有切实证据,也实在无法定罪。

傅知玉估摸着再这样下去,大理寺是要随便找个人顶罪的,不仅要给皇帝,也要给满宫里一个交代,这可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如今已经过了一段时间,清元帝这怒气头也过了一些,他心里其实很清楚线索已经清理干净了,再追查下去也没什么结果,宫里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到这一点的人也不多,但后宫牵扯前朝,他虽然心里有这计较,但是手上没有证据,实在没有降罪这些人的道理。

要真找出个替罪羊来,恐怕清元帝心里也憋闷。且这段时间敲打下来,宫里许多人也安分不少,不管怎么说,清元帝也不算没有收获。这时候结束这一切只需要一个适当的理由而已,傅知玉说这些正是恰当时候,给皇帝一个借口,也让他有个泄气的口,保存了皇帝的颜面。

“小九,快起来吧,”清元帝脸色柔和,亲自过来把傅知玉扶了起来,“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琉璃宫最懂朕心。你放心,朕永远不会亏待你们母子。”

傅知玉装不懂他的意思,只是低头露出一个乖巧的笑。

第二日,皇帝果然下了令,说九皇子宅心仁厚,云贵妃宽宏知礼,有仁德之心,实在难得,此事就算是过去了。

但与这令一起下的却还有两份圣旨,一份封了云贵妃为皇贵妃,另一份却封了傅知玉的王,赏了丰厚的食邑,封号为“昭”。

“……这正是双喜临门,您往后便是昭王爷了,”颁旨的太监老脸笑地仿佛一朵菊花,“只是这王府还未修缮好,圣上特意下令,挑出了京中地段最好的宅子,才配得上昭王爷的身份。只是那宅子有段时间没住人,还要工匠再修整修整,怕是还要委屈您,先在宫里面住一段时间了。”

“无事,我也正好陪陪母妃。”傅知玉笑了笑,又赏了老太监一些金瓜子。

老太监带人走了,傅知玉却看着那两道圣旨,久久没有言语。

清元帝子嗣众多,但是一直没有封王,就算三皇子已经在他的默许下插手了一部分政事了,甚至早在外面有了府邸,但拖到现在也没有封王,傅知玉还是第一个。

如今封王虽然没有封地了,但是王爷身份比单纯的皇子身份意义可大不一样。

清元帝其实和太子有些像,疑心病一样很重,他一边培养着这些皇子,想从里面选出一个满意的继承人来,一边又不敢下放太多权利,生怕皇子斗争太过厉害,以至于他控制不住,最后伤及自身。

他一直在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不想打破,就像上辈子,其实傅知玉依靠八皇子下药那件事扳倒薛家两个皇子不是只有太子推波助澜,皇帝也是有意的,薛家日渐势大,前朝后宫都是,皇帝这是借力打压,让天平又回到了他想要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