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老房子,物业前两年刚给楼道换了声控灯。

夜深人静时,脚步落在走廊地板上,不必刻意加重,灯光就会敏感地跳亮。

贺铭遥停在奚苒家门口,抿着唇,眼神幽幽。

静默片刻,声控灯悄无声息地暗了下去,走廊又恢复了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顺着老式窗框洒进来,影影绰绰,将人影和墙壁融为一体,雕塑似的。

这个时间点,奚苒肯定已经睡了。

贺铭遥眼睫重重一颤,如梦初醒般,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用力扫视着自己。

他这是怎么了?

竟然因为一些无聊猜想,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来?

这还是那个万事都胸有成竹的贺铭遥吗?

或者说,奚苒凭什么能让他失去理智、失去逻辑?

贺铭遥安安静静地站了几分钟,最终,还是转向隔壁房间,拿钥匙开了门,慢条斯理地走进去,又反手阖上了房门。

……

奚苒白天被贺铭遥气到后,晚上也没怎么睡好。

次日,毫不意外地睡迟了十来分钟,为了不迟到,早餐都来不及吃,只得匆匆忙忙地收拾完。

她拉开大门。

与此同时。

“嘭——”不轻不重地一声声响,隔壁间,仿佛在掩饰什么般,有人急急地关上了房门。不经意,扬起一阵微风。

奚苒看了一眼隔壁方向,想到那个跟着中介小哥过来看房的严肃男人。

搬进来这么些日子,竟然也没碰上过隔壁邻居。

然而,这在当今社会,还是江城这种大城市,邻里不识完全是常事。毕竟不是沧平那种小地方,小区里,遍地都是几十年的乡里乡亲,熟悉得连晚上对方吃什么,都一清二楚。

她没多想,扭过脸,小跑着去按电梯。

一路匆匆忙忙地快走。

站到公司打卡机前,时间刚刚好,跳到最后一分钟。

奚苒松了口气,伸出手指,打卡,又在旁边站了数秒,平复呼吸。

“早上好啊。今天难得见你来得迟了。”

蓦地,背后传来熟悉声音,带着一丝笑意。

奚苒转过身,同周远打招呼,“早上好,睡迟了点,出门太晚。”

光线这边对员工没有什么着装要求,只要不是奇装异服都可以,对于编剧部门来说,为了保持大家创作心情,就更加宽松。但大家都本分守己,大多穿得比较正常,开会那天,也会有人穿正装。

周远今天就是一身休闲西装。

男人个子高、身材也好,衣架一样,看起来盘靓条顺的。

只是手臂下很不和谐地抱了只篮球,倒像是刚打完球、急匆匆跑来面试的大学生。

两人并肩走去搭电梯。

奚苒随口问道:“周老师,你这是早上打篮球去了?”

周远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嗯,路上开过一个篮球场,有点手痒,下去练了练。”

“……球怎么没放车上?”

“锁车的时候忘了,顺手就带过来了,懒得再下去。”

他答完,又上下看了看奚苒,问道:“你早饭也没来得及吃吗?”

奚苒说:“办公室还有点饼干什么的,应付一下就行。”

周远拧了下眉头,“那怎么行。”

这时,电梯到了。

奚苒便没再说什么,微微一笑,和他一前一后走进电梯。

……

在办公室坐了二十来分钟。

奚苒微信闪了闪。

周远:【你来一下休息室。】

这会儿,她正在做场景设定备选,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只得先把文档保存了,拿起手机和笔记本,起身,走去休息室。

休息室里一个人都没有。

奚苒在门口停住脚步。

周远及时地发了下一条微信过来:【给你点了小馄饨当早饭,放桌上了,赶紧趁热吃吧。】

奚苒一抬眸。

果真,里头圆桌上,放了一袋外卖。

她赶紧给周远回复:【真不用,我吃过了。】

周远:【吃呗,点都点了,要不然只能扔了,多浪费啊。】

周远:【[]】

奚苒拿着手机,哭笑不得。

前思后想。

踟蹰半天。

她叹了口气,回他:【好吧,那谢谢学长啦。】

转眼,到元旦前夕。

工作步入正轨,离婚却还没有一点消息。

奚苒只得同张律师联系,约了本周五下午面谈。

自从她丢了信用卡之后,再没钱可以付得起张律师问询费,只得用之前预付、还没花掉的咨询时间,想和张律师商量一下,年后就开始同贺铭遥走诉讼离婚流程。

张律师还以为她是原来那个土豪,查了日程安排后,爽快地给她预约。

当天。

奚苒他们这部剧,导演班底名单也在公司内流传开来。

竟然是由喻洲来担任总导演。

消息一出,所有人哗然。

在光线,喻洲并非什么大导演,作品是有那么一些,也是小有名气,但是离大爆剧距离很远。甚至,他出道第一部 作品,被称为光线滑铁卢之作,是公司从成立以来,收拾最差的剧之一。

这人名气主要来源于,他有个非常有钱的爹,本人就是光线合伙人之一,给公司投了大把钱做发展,连老板都得哄着他。

而对于奚苒来说,这名字也不算陌生。

无他,只是从沈从宴口中听说过,两人应该算是熟识,可能还是一个圈子里的。

但她当时不关心其他男人,也从没问过贺铭遥认不认识。

这会儿听说之后,竟然还有点时空错乱、幻梦交叠感。

午餐时间。

公司大食堂里,周围喧哗声此起彼伏。

奚苒和岁三面对面坐着,一边吃饭,一边轻声谈起这件事。

岁三明显认识喻洲,轻微地撇了撇嘴,说:“居然是他。”

奚苒觑她一眼,“你认识?你们合作过吗?”

岁三点头。

她一贯腼腆,难得露出咬牙切齿神色来。

“喻洲那部出道作,我参与了编剧,被他折磨得半死不活,半夜不睡觉给女2加戏份。最后扑得我好久没脸在其他编剧面前说话……简直是噩梦。”

“……”

竟然还有这种渊源。

岁三:“按理来说,上头老大定下的剧本,导演可以发挥,但大体是没必要修改的。喻洲他就是有病,搞特权,折磨我们底层小员工。”

奚苒尚未来得及说话。

后头传来一道戏谑声音。

“……打扰了,岁三老师,你是在说我吗?”

岁三手一抖,筷子差点掉地上,颤颤巍巍地转过头去。

入目处,男人三十岁模样,穿卫衣、牛仔裤,脖子上还挂了项链。五官十分精致,甚至算得上男生女相,漂亮得让人失语,气质却吊儿郎当、桀骜不驯。

倏地,肉眼可见,岁三脸颊“唰”一下全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