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乡爱故

从码头到停车场足足花了二十分钟,练习生们才集体坐上大巴车。

粉丝们追到大巴车下与他们告别,举着手幅叫他们的名字说再见,练习生们也回以微笑和挥手。

大巴车穿过整座城市开往大山里,下午两点才到山中的小村落里。练习生中有人从小在城市里长大,神情惊讶地趴在车窗前看公路外的悬崖与高山,“这种地方也会有人住吗?”

“当然有人住。”带队老师回答他,“你们现在坐车经过的公路也是前两年才修好的,如果没有这条路,你们就只能徒步翻过两座山头进村了。”

那人露出略微复杂的神情,不再开口说话。

村落就建在山脚,村长提前接到消息,带着村干部过来迎接众人。还有一些刚从溪水泥地里滚过的孩子,从大人口中听到只言片语,顶着脏兮兮的脸跟过来,躲在村口石碑后偷偷探头看。

练习生们没有化妆,穿一身干净整齐的白色练习服从车里下来,个子挺拔五官帅气,与村里的人甚至是整座村落格格不入。

满脸泥痕衣服又旧又黄的孩子们躲在石碑后睁大眼睛,黝黑的瞳孔满是好奇与向往。

村长接到了人,先领他们去吃饭。村民为他们准备的是露天大锅饭,炒菜的大黑锅就架在空旷的院子里,不远处是由几张桌子临时拼凑而成的大长桌,桌上摆好了碗筷。

大家坐下来吃午饭,饭菜不比岛上食堂,十五人里难免会有人吃不习惯,却都在镜头下老老实实地吃掉了一碗饭,并未有人表露出任何挑三拣四的神情来。

吃饭时林椰就坐在江敛旁边,两人几乎仍是零交流。偶尔他伸出筷子去夹菜,与江敛同时伸出的筷子撞在一起,对方也并未开口,而是直接移开了手中的筷子。

林椰筷子停在半空中没动,抬起眼睛去看江敛,对方却并不看他。林椰心中情绪复杂,假如不是上午江敛替他挡相机的事还历历在目,他几乎都要以为那并不是真实存在与发生的事。

吃完饭以后时间还早,带队老师让练习生们去村子里走走,摄像老师会全程跟随,村长便提出让校长带众人去看看村里的学校,大家都同意了。

虽说是学校,也只有一座矮楼和楼前坑坑洼洼的小操场。矮楼里就是教室,教室门年代过久,已经有些摇摇欲坠,门边发黑发光的墙皮已经脱落大半,墙角堆着掉落下来的墙粉。

教室里的课桌椅已经破旧不堪,却摆得十分整齐。简单搭建的讲台前挂着小黑板,被人擦得很干净,粉笔盒里的粉笔已经短得指尖快要拿不住,仍是没有被丢弃。

有人面露不忍,与身侧其他人小声说话:“我才知道原来海城还有这么穷的地方。”

同伴笑他不知人间疾苦,“怎么没有?”

他们从低矮逼仄的教室里走出来,路过一扇上锁的门,校长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来开门,“里面是学校的图书室,书架是村里人自己动手做的,架子上的书都是别人捐过来的。”

他打开门让大家进去看。图书室与教室差不多大,却因为书架占地面积大,所以看上去比教室还要更加狭小。练习生们分批进去,每拨大约七八人左右,林椰在第二拨人当中。

待前一批练习生出来,林椰才跟在其他人身后进入这间图书室。江敛和明让在前方低声说话,林椰缓缓走在他们身后,虽然听不太清楚对话内容,但也能凭借飘入耳中的细碎字眼判断出,那两人是在说这个简陋的学校。

书架并排摆放了好几排,是由许多窄架子拼接而成的长书架。图书室里没有开灯,日光照进来还是有些昏暗,众人背光穿行在书架间。

有名练习生顾着和同伴讲话,一时脚下不察,鞋尖踢在书架边不知何时掉出来的厚字典上,身体失去平衡骤然前倾,眼看着就要被绊倒在地上,忙不迭地伸手去扶面前的书架。

却不想那书架没有被固定在地面,竟然也似承受不住他的重量般,在他的推动下朝外倒去。慌乱之间身后其他人只来得及拽稳那名要摔倒的练习生,来不及去扶斜斜倒下的书架。书架倒下的过程中,他们才发现对面还有人。

林椰的视线始终落在江敛身上,也第一时间看见对方身侧毫无预兆地倒下来的书架。江敛和明让虽然是并排往前走,明让站的是外侧,江敛走的却是靠近书架的那一侧。书架倒下来,首先就会砸在江敛背上。

那一瞬间,他脑中只余有空白,什么也没有想,手脚却仿佛瞬间脱离大脑支配,不再受任何东西控制,而是有了独立的思维,朝江敛身后跑过去。

书架背后传来其他人的急促提醒:“小心!”

林椰在那道声音中将江敛往前推一把,挡在了对方身后。

江敛错愕回头,只来得及看见倒下的书架砸在身后人的背上,那些书悉数从架子上掉出来,重重砸落在地上。

林椰背脊骤弯,发出一声闷哼。

他的脸色瞬时难看起来。

幸而书架没有碰到头,没了书籍的书架也变得不再那么重,最初砸下来感受到的疼痛,林椰也已经渐渐缓过来。江敛将空书架从他背上扶开立好,闯祸的人慌忙从后方绕过来收拾掉落的书籍。江敛力道极大地扯过林椰的手腕,漆黑的眼眸中有怒意升腾,语气少见地有些严厉:“你过来挡什么?你不帮我挡,我也能躲开。”

林椰在昏暗的光里动了动嘴唇,最终也没能说出“情不自禁”四个字来。假如他实话实话,江敛断然不会猜不出,他藏在这四个字下的那份感情,那份曾经在他对江敛还没有任何想法时,就被对方拒之门外的感情。

他轻扯唇角,面上神情重新恢复到风平浪静,脑中思绪是前所未有过的清晰顺畅,“你上午帮我挡一次,现在我帮你挡一次,”像是没有将这场意外太过放在心上,他朝江敛一笑,“现在我们扯平了。”

江敛目光紧紧地盯着他,眉头轻拧,眼角微垂,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但显然并不是什么好的事情。许久之后,他终于松缓神色,从林椰脸上移开了目光,眸中掠过浅淡的退让与妥协。

校长在门外听见动静,急匆匆进来询问情况。

背上的痛感已经减轻,林椰从地上站了起来,身体没有太大的问题。

校长松一口气,与其他人整理好书架,就带着练习生锁门离开了。

他们从学校回到吃饭的院子里,节目组老师已经与村民们沟通好,让练习生去村民家里留宿。

村子里多是老人带着孙子或孙女,儿子和女儿常年在外打工,家中自然就有床铺空了出来。

有的家中只有一张床,有的家中有两张床,所有人自行分配耗时又有难度,带队老师统一采取抽签形式决定大家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