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缠绵

不过一个眨眼,身穿黑色礼服的服务生就没了影。

白鹤眠已经问过千山一次,自然不会问第二次,他眨着眼,又把屋内的景象看了一遍。

抛却这是陈北斗的宅子不谈,他对西式的一切充满了好奇。先前在花楼,为了取悦客人,很多舞女都学了交际舞,连他也跟着学了基本的舞步。

但白小少爷作为花魁,是不需要陪客人跳舞的,所以他学了也派不上用场。

封二哥倒是个留过洋的,肯定会跳,白鹤眠心神微动,决定回家就拉着封栖松跳舞。

可他又担心封二哥的腿。

说是大好了,可总归是伤过的,跳舞的时候疼了怎么办?

白鹤眠思前想后,暗暗发愁,面上却一副冷静的模样,歪在椅子里,慵懒地吸着烟。

淡淡的烟雾模糊了白小少爷的视线,等烟雾散尽时,他面前站着端着酒的陈北斗。

“喝一杯?”

“多谢。”白鹤眠接过酒杯,纤细的手指摩挲着玻璃杯身,“陈副司令不去跳舞吗?”

“没有合心意的舞伴,谁陪我跳舞?”陈北斗意有所指,“白小少爷不去跳舞吗?现在的年轻人都爱跳舞,我准备了不少曲子,总有一首是你喜欢的。”

“没有合心意的舞伴,为什么要跳舞?”白鹤眠用相似的话回答陈北斗,晃着手中的高脚杯,神情倦怠。

“不知有没有荣幸,请你共舞一曲?”陈北斗向他伸出了手。

白鹤眠缓缓抬眸,端着酒杯的手一点一点倾斜,淡黄色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哗啦啦砸在陈北斗的鞋面上。

“你……”陈北斗面色微变。

白鹤眠嫣然一笑:“第一杯酒,给我早逝的丈夫。”

“……封二哥,你好好喝一口。”他把酒一滴不剩地倒在陈北斗的鞋上,轻声叹息,“我很想你。”

陈北斗僵着脸倒退了几步,眼睁睁看着白小少爷重新倒进座椅里,眯着眼睛假寐。

“很好。”陈北斗压低声音,阴恻恻地对着他勾起唇角,“白鹤眠,你很好。”

白鹤眠咧嘴笑。

“小少爷,陈北斗生气了。”千山等陈北斗转身走后,忧心忡忡地提醒他,“咱们在陈家的地盘上,应该小心为上。”

“那我也不愿跟他跳舞。”白鹤眠嗤了声,低头轻舔酒杯的边缘,“我心里有数。”

他晓得,陈北斗纵使再生气,也不会当着这么一屋子人的面与自己撕破脸,更何况……白小少爷眯了眯眼睛,他觉得陈北斗感兴趣的,并不是一个温驯的寡夫。

“呵。”白鹤眠无声地冷笑,继而起身,欣然滑进了舞池。

他不跟男人跳舞,随手拉住一个年轻的姑娘,优雅地扶住对方的腰。

白鹤眠身着旗袍,可当他跳男舞步时,没人会注意他身上的衣服——他想表现得彬彬有礼时,没人比他更像世家的公子哥。

果不其然,陈北斗换完鞋,重新回到客厅时,眼睛就粘在跳舞的白鹤眠身上,再也没离开过。

白鹤眠一边跳,一边冷笑,对付这类人,逃避是没有用的。

他踩着节拍,在歌曲的末尾使了个巧劲,把姑娘送到了身旁另一位客人手中,自己退出舞池,顺手从服务生手中接过一杯酒。

“小少爷,”千山适时出现在白鹤眠身边,把短袄披在他肩头,“陈北斗回来了。”

“嗯,我知道。”白鹤眠喝了口酒,任由苦涩的气泡在舌尖缓缓炸裂,“他妻子呢?”

“说是身体不适,在楼上歇着呢。”

“怪了,他不是娶了好些个,难不成个个身子都不舒服?”白鹤眠猛地挑眉,“我记得梁太太以前提起过,他娶了个还在上学的女学生。”

“假的,学生证都是买的。”千山不以为然,显然类似的传闻已经在金陵城里传遍了。

“她也不舒服?”

“小少爷,您想啊,正妻都不来,她一个姨太太哪儿敢私自来?”

白鹤眠眨眨眼,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千山言语间的深意。

不怪他想不到这一茬。

白家没有纳妾的传统,白鹤眠他爹就娶了他娘一房,等他自个儿嫁进封家,封栖松也全然没有纳妾的心思。

说到底,白鹤眠还是幸运的。

“封……封家呢?”不知不觉间,他掌心沁出了汗。

说不在意肯定是假的,从前白鹤眠想不到这一茬,自然不会问,如今意识到了,便格外忧心。

“封家没纳妾的传统。”千山忍笑与白鹤眠解释,“封二爷他爹,咱早就过世的老太爷,就娶了老夫人一房,恩爱非常,要不然也不会有封家的三兄弟。”

他暗中松了口气,抠着手指嘀咕:“我怕封二哥以后会娶别人呀。”

就算封家没纳妾的传统,也保不齐封栖松有那方面的心思。

毕竟……毕竟封二哥那么厉害,他满足不了怎么办?

千山差点被白小少爷的话惊跌跟头:“小少爷,可不能胡说!”

他轻哼。

“咱二爷的心思全在您身上,还娶谁?”千山苦着脸为封栖松说好话,心里则暗暗犯愁,生怕他们的话传回封家,让封栖松误会,以为他搁这儿离间他俩的感情哩!

再者,他们在陈北斗的洋楼里,危机四伏,哪能分出心神去谈论情情爱爱?

白鹤眠也知道时机不对,别别扭扭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紧接着嫌舞池中太吵,意兴阑珊道:“我去洗个手,你且在这儿等我。”

“小少爷,早去早回。”千山替他拿了酒杯。

白鹤眠挥挥手,示意自己知道。

盥洗室在很靠外的地方,白小少爷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在服务生的指引下寻到了目的地。

他推门而入,入耳是滴滴答答的水声。

他被纷乱的声音带回人间,俯身拧开水龙头,用掌心掬着水往脸上泼。

冰冷的水带去了些许燥热,白鹤眠仰起湿漉漉的脸,在镜中对上了一双情欲缠绵的眼睛。

他愣了愣,心中警铃大作。

不是热,是酒。

该死,他早该想到的。

白鹤眠又往脸上狠狠地泼了几捧凉水,可惜效果微乎其微,难言的燥热自下腹升腾,他的双腿开始使不上力气,扶着墙才能勉强站稳。

“封二哥……”白鹤眠慌了,他不知道欲望原来还是种折磨,在没有封栖松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如何去疏解。

白鹤眠心知这样的自己是不能被外人发现的,他咬牙环顾四周——出去肯定不行,空荡荡的走廊上随便来个人就能发现他。

只能待在盥洗室里。

白鹤眠浑浑噩噩地撞开一扇门,和满屋子的扫帚拖把面面相觑。

白小少爷忽然有点想哭,他把自己团成一团,尽量靠着角落蹲着,试图靠转移注意力来分散体内的热潮,可惜事与愿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