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赵府阴谋

“怎么,你有些话要同我单独讲?”进了书房,赵晏源驱走了伺候的下人,坐在暖和的塌子上,将苍老枯瘦的手伸到炭火前烤着。

欧阳世骏向前跨了两步,在他面前站定,抱了一拳,低声道:“是。”

“现在只有你我二人,说吧。”赵晏源没有抬头,视线虚虚地落在燃烧的炭火上,嘴唇小幅度地动着。

“干爹,夏清舒虽是武人,对待审查案件等政务不熟悉,但她的脾气同她的父亲永定候夏衍是一样的,宁折不弯。学鑫同周家公子斗殴的事她一定会严明审查,甚至以往二人闯的祸事也会调查,并将结果如实禀报给陛下。”

“这些我都知道,你并没有说到重点。”赵晏源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在炭火炉上方上下翻转着自己的手掌,欧阳世骏说的这些东西他早已清楚。

欧阳世骏笑了一下,这笑中夹杂着阴冷之气,他将眼睛微微眯起:“我记得干爹之前因夏清舒对长公主殿下不敬,在朝堂上参过她,她同我们赵家还是有过节的。”顿了一顿,欧阳世骏说出了他的重点:“我们可以伪造些证据,让陛下觉得夏清舒对赵家早已怀恨在心,学鑫的这件事是她公报私仇。”

“可鑫儿点燃爆竹摊子是板上钉钉之事,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她要处置是秉公办事,如何能算她公报私仇呢?”赵晏源没有抬眸。

欧阳世骏嘴角的阴笑更大:“让夏清舒杀了周铋。”

“什么!”赵晏源瞳孔骤然睁大,抬起头来紧紧盯着欧阳世骏的脸,压低声音疑惑道:“夏清舒杀了周铋?”

“夏清舒同周家无冤无仇,真让夏将军杀周铋自然是不可能,但是,我们可以嫁祸。”在“嫁祸”二字上,欧阳世骏加了重音。

赵晏源脸上的震惊未散,但他渐渐明白了欧阳世骏的计策:“你是说我们找人杀周铋,嫁祸给夏清舒,再翻出夏清舒同我们赵家不睦,怀恨在心的证据,将整件事弄成是夏清舒的要祸害赵家的阴谋?”

“没错!”

“但是这样做,费的气力是不是太大了?而且风险也大,只要一个环节出错,整个计策就要崩塌。”

“干爹可还记得永定候夏衍截赵家商船之事?有夏衍镇守东南沿海的几个省,我们赵家的商船就不可能出海,不可能将货物售到西洋各地。而只要夏清舒之事牵连到夏衍,夏家倒台,我们安插自己人到东南一带,以后的商船往来便安全无虞了。”

赵晏源沉默了,他心里摇摆不定,一面觉得此计太过冒险,一面又觉得若能借此机一举铲除夏家,倒是可以一试。

“那后路你可曾想过?假如计策失败,该如何?”沉默良久,赵晏源才开口道。

闻言,欧阳世骏突然抱拳跪下:“干爹无需担忧,此事一干人等,孩儿会通过外家联系,绝对不牵连赵府。若事情败露,孩儿一人承担后果,跟赵府上下绝无瓜葛!”

“好!”赵晏源大笑了一声,接着从榻上站起,迈着摇晃的步子,走到欧阳世骏面前,弯腰扶起了他,不吝赞赏道:“在这个府中,唯尔知我心事,与我分忧!”

***

午后,雨过初霁,空气中还带着潮湿的水汽。夏清舒着便衣欲出门,刘奇等下人忧其伤势加以阻拦却拦之不得。

跨出将军府的大门,夏清舒带着几名侍从往五军都督府走去。今日她带些官员去探望昨日受伤的百姓,统计伤情。

五军都督府的虽是兵事衙门,里头当官的却不独是武官,还有许多文官。自夏清舒上任以来,这些文官倒是没惹得她不快,二者相处也算得融洽。

故而昨日夏清舒传了命令之后,这些职官也积极响应,午后提早聚集在五军都督府,等待着夏清舒的号令。

一行人集结完毕,往着南京城内一家名为“济世堂”的医馆去,那日受伤之人皆被夏清舒安置于此。

济世堂后院的一间厢房内,里头家具全无,地上铺着许多整齐排列的席子,席子上又铺着厚被褥,这便是伤民歇息养伤之地。

两排床位之间摆着一个火炉,里头烧着低等的炭火,正朝上散着烟气。炭火炉周围围坐着两圈的百姓,有伤民,有陪护的家人。

偌大一间厢房,只有一个炭火炉,炭火的火力也不足,夏清舒走进,仍觉得有一股子凉意往裤脚处钻。

夏清舒朝着流烟使了一个眼色,继而对着身旁济世堂的老板说道:“当家的,再给这些伤民加两个炉子,费用由将军府先垫上,你要做好账簿记录,等开堂审理的那一天我会派人来取。”

“好的,我稍后就让堂内人下人去购置。至于账簿之事,将军放心,这些伤民的药费食补每一项都有记录,都是如实记的,您可以随时检查。”济世堂的当家回道。

“嗯,你速去去安排吧。”夏清舒道。

流烟上前将一包银两递给了当家的。接过银两,济世堂当家随即去安排事宜,唤了两名药师陪着夏清舒巡视了解伤情。

夏清舒走在一行人的前端,走至厢房中央时,围坐在火炉边上,正对着她的百姓认出她了,随即惊声呼道:“夏将军,夏将军来了!”

旋即,房内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投了过来,紧接着便有几个老实巴交的要起身行礼。夏清舒忙用自己的猪蹄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坐下:“好了,不用行礼,大家坐着吧,我今日来只是来看看你们,了解一些情况而已。”

夏清舒靠近火炉,当即有人朝旁边挪了挪,腾出了一个位置。这个动作很奇怪,依照夏清舒的身份地位,自然不能同他们这些庶民同坐,但见她靠近,人竟会不由自主的做出这个反应。夏清舒给他们的感觉与那些高高在上、傲睨视人的大臣们是不一样的。

百姓们望向夏清舒的目光之中掺了些期待。

夏清舒落落大方地走到那个为她空出来的位置前,神态自若地盘腿坐下,同衣衫简朴的百姓围成一个圈,并无半点不适。

那些随她来的文官见状也纷纷席地而坐,围在圈子的外层。

“大家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夏清舒笑得很自然,毫无矫揉造作之神色,口吻语气也亲切近人,百姓都慢慢消抹了心中因身份地位悬殊而产生的惧怕。

“很好。”

“这里很舒服。”

“比我们家好太多了。”

......

百姓们七嘴八舌地回道,脸上也是欢笑一片。

“那伤势呢?”夏清舒又问道。

说到具体伤势大家的情况就不同了,不知该从何说起,厢房内突然陷入寂静之中,无人开口。夏清舒点了一个人:“从你开始,一个一个说,如实说,到时候是要作为呈堂证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