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礼物送至

酉时,乐阳公主府。

素锦带着一个身披黑袍之人快速穿过廊道, 在内院书房门前站定, 抬手敲了敲房门,门内很快传来了响应:“进来吧。”

素锦推门而入, 季迁遥正端坐于书案前, 翻看着今日快马加鞭送入京中的几份证词。

她早知赵晏源暗地里做了许多贪赃枉法、丧尽天良之事,但这一查, 她才知道, 这些事要比自己知道的“许多”还要多得多。

“草民欧阳世骏参见长公主殿下。”黑袍之人在书桌前站定, 双手扣着帽檐揭下帽子, 紧接着跪拜于地, 行了叩首之礼。

季迁遥放下手上之物,紧蹙着眉头道:“免礼,起身吧。”

“是。”欧阳世骏站起身子, 脊背微弓,头低着。显而易见,对待长公主殿下, 他是十分尊敬的。

“这些东西都是真的?”季迁遥示意素锦将桌上的几份证词递给他看。

欧阳世骏看罢, 点了点头,将口供递还给素锦:“禀殿下, 这些确实是真事,只不过赵晏源所做之事......”他顿了顿:“还不止这些。”

季迁遥一惊:“什么?这几条兼并土地、残害百姓、贪污受贿之罪足以诛其九族, 居然还有, 这老狐狸还真是深藏不露, 胆子也忒大了!”

“所谓欲壑难填,赵晏源旧时尝到了甜头,欲望便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已经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他会落入这个圈套也是基于此。”

“你当初是用永定候夏衍诱其入的圈套,他们二人又有何纠葛?”

欧阳世骏缓缓道:“赵家私制商船,将黑火、茶叶、丝绸贩卖到日本、西洋等地,以牟取暴利。永定候夏衍镇守东南沿海,截获过赵家的商船。夏侯爷秉公处置,将商船上的货物充公入库,相关人等依法处置。那时,赵晏源便对夏侯爷不满了。”

“贩卖黑火乃是重罪,你可有证据证明?”季迁遥严肃道。

“老狐狸心思缜密,走这条路之时已经想好了后路,所有的商船都通过外家联系,同赵府撇得干干净净,故而当初永定候查案之时怎么也查不到赵晏源的头上。不过我这里......”欧阳世骏话锋一转,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我这里有他们联系往来的信件,加上我的证词,足以给他定罪。”

“好。”季迁遥大喜。

欧阳世骏继续道:“至于这次嫁祸夏将军之事,赵晔宾已经被我拖下水,赵家也脱不了罪责,不论赵晏源在牢中如何努力,爆出赵晔宾的罪证,其必受牵连。”

季迁遥神情骤然变得严肃,对着欧阳世骏道:“你可想好了,这一条可是不归之路。本宫会尽力保你,只是往事你也牵涉其中,只怕是也逃脱不过......”

闻言,欧阳世骏跪下:“谢殿下关怀,草民旧时认贼作父,多亏殿下将真相告知。为扳倒如此蛀虫,草民死不足惜!”

重重地一叩首,欧阳世骏的神情之中满是坚定。

季迁遥沉声问道:“你打算如何行事?”

欧阳世骏道:“证据已足,只要向上揭发即可。夏家廉洁奉公,又是此事的受害之人,草民是想将此些罪证交于夏将军,让其呈到御前。铲除赵家之后,她必有大功。殿下以为如何?”

季迁遥思考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妥。”

“为何?”

“本宫觉得应天府尹洪贺望更合适一些。”季迁遥没有说出夏清舒不妥的原因,只是提出了一个更合适的人选,沉静幽深的双眸淡淡地落在欧阳世骏的脸上,等待着他的回应。

欧阳世骏低头想了想,并未固执己见,恭敬道:“那便按照殿下的意思来。”

***

大燕鸿溯六年腊月二十四,欧阳世骏向应天府尹告发文渊阁大学士赵晏源的十条大罪,震惊朝野。

洪贺望不敢怠慢,即刻带着欧阳世骏入了宫面圣。鸿溯帝闻之,龙颜大怒,命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

此事一出,举国哗然,唯独夏清舒心不在焉地想着自己的心事,对着这些不关己之事充耳不闻。

她手上的疤落得差不多了,沈安颐交代午后去要去医馆一趟。刚一下朝,官服还未曾换下,夏清舒便奔着医馆来。

医馆内堂,沈安颐按了按夏清舒手掌心处新生的肌肤,浅浅笑了一声:“恭喜夏将军了,您这手上的伤痊愈了。”

等了许久,沈安颐仍未收到回应,她收起药箱,抬头之时才发现夏清舒不对劲,似是走神了,完全没有听见自己在说什么。

她抬头看了一眼夏清舒身后的流烟,流烟对上她的眼睛,冲她摇了摇头,一脸我也不知道的神情。

夏清舒维持着一个姿势,呆坐在椅子上,视线投向地面,双目无神。她满脑子都是那日醉酒之事。

那日,她在长公主殿下面前到底有没有做不该做的事、说不该说的话?

沈安颐见夏清舒魂不守舍地呆坐,又瞥了眼呆愣站着的流烟,忽然,唇角勾起了坏笑。

她朝流烟使了个眼色,接着提着药箱朝着屏风后头走去。

流烟不明就里,望了一眼夏清舒,虽有不放心,但还是跟着沈大夫走了。

半柱香后,夏清舒维持一个姿势太久,双脚发麻,难受的麻意令她从自己的思绪中抽回,她赶紧起身跺了跺双脚。

转悠了一圈才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流烟不见了。

奇怪?这人去哪了?

夏清舒一边拍着自己的脚肚,一边高声唤道:“流烟,流烟——”

不一会儿,一人影匆匆自屏风后头绕了过来,在夏清舒面前站定。流烟气喘吁吁道:“将军,您唤我?”

夏清舒一扫视,便见流烟唇角沾着鲜红的胭脂,立马明白了方才是怎么一回事。

好,很好,她情场失意,偏生有人在她面前秀恩爱!都没有眼力的吗?

“回府!”夏清舒黑着脸从内堂走出,沈安颐在门外笑盈盈道:“夏将军慢走。”

流烟经过她身旁之时,还说了声:“流烟副将,记得今日还需来医馆上一次药。”声音温柔得如那三月春风,拂过耳际,激起一阵酥麻。

夏清舒的脸更黑了。

好,很好,这两个人不是没有眼力,而是眼力太好,就是来故意气她的!

夏清舒神色郁郁地回了将军府,刘奇在门口迎接,急色禀道:“将军,有一僧人寻你,在府内等了许久。”

夏清舒此时并不想见客,并且她也不认识什么僧人,便随口问道:“哪里来的僧人?”

“是城西灵通庙里的。”刘奇如实道。

“城西灵通庙?”夏清舒将这五个字在嘴里咕噜了一遍,忽然想到了什么,立马停下脚步来,面上露出喜色,向刘奇确认道:“是城西灵通庙的僧人?”

刘奇点着头:“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