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只是兄弟

翼州城破, 是翼州百姓没想到的事情。毕竟之前军队调了出去,廉将军又不在翼州坐镇, 百姓都有些不安, 但翼州还有镇南候, 镇南候年轻时的名号名震天下, 让他们略微不安的心又安稳了下来。

那一晚, 众人都还在睡梦中时, 突然传来了塞漠攻城的消息, 这消息来的猝不及防, 众人连鞋都来不及穿,便开始收拾东西。半夜的翼州城内顿时乱成了一团,街头人们慌忙地逃窜着,城门已火光滔天,一声又一声惨叫传来, 根本无处可逃。

贫民营的人皆是流放的犯人, 见打了仗, 比百姓还惶恐,他们是犯人, 随时都会被押上城墙去送死, 根本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有些人见看守的士兵也不在了,赶紧逃走,却不料, 城破了。

传来了镇南候身死战场的消息,而塞漠人进城了。

李秉和李柏溪一家再次聚在了一起, 一屋子的老弱病残也逃不到哪去,只得蹲在贫民营等着塞漠士兵的烧抢淫掠时,再奋起挣扎。

却不料,此次的塞漠士兵进城后,竟然训练有数,与二十多年前的屠城不同,竟然没有做出太出格的事情,就像镇南候管理着翼州一样,让老百姓继续安下心生活。

不过是塞漠的百姓也渐渐进入了翼州生活,街上随处可见塞漠士兵的巡逻。

这些事情全因塞漠来了个年轻的将军和军师。

李柏溪和李秉当初也不过是在那晚远远地瞥过一眼,便吓得不敢再看。

只记得那年轻的将军身穿盔甲却满身杀戮之气,眼睑以下的半边脸蛋似被火灼烧过,一片伤疤,一双鹰眸似杀人,骇人得很,宛如从地下爬上来的恶鬼!

那军师倒是多几分书卷气,终日带着半边银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腿脚有些不利索,对待城中百姓倒算是和气。

尤其是,塞漠的军师还将他们贫民营的犯人都放了出来,将他们脱去了奴籍,跟城内的百姓一样生活,甚至还为他们派发了活计,让他们领取月俸养家糊口。

这对于整日满头苦役而饱腹艰难的犯人来说,算是天大的好事了。

“表兄,你寻着了这记事的轻松活计为何还在愁什么?”李秉见着李柏溪皱眉沉思,百思不得其解,李柏溪不过是平日里帮塞漠士兵军队记着平日里吃了多少头猪之类的,比他们修筑城墙好多了。

李柏溪心想这李秉亏他还是当官的,脑子如此不灵活,也难怪只能做个六品小官止步不前了。

“我觉得这军师不对,他似乎……对我们特别照顾。”李柏溪已经察觉到了其他犯人虽说也找到了活计,但都是些又累又脏得不了多少钱的,偏偏他们李家却是轻松油水又多的差事,还给他们找了一所不错的住处,这分明是故意而为。

李秉却不觉有问题:“或许是看到了表兄的才能罢了。表兄无须如此多虑。”

李柏溪不欲多说,他本还觉得那晚看到的将军有些眼熟,但他又想不起来谁会有这么可怖的面容。他想起今早李秉被叫士兵叫去,于是问:“早上发生了什么?你被叫去干什么了?”

李秉说:“是军师找我问了李垚的事。”

李柏溪皱眉,他们都认为李垚已经被当成炮灰上场杀敌死在了塞漠攻城那晚,连尸体都没找到,秦香玉为之伤心得差点跟着去了,这时他们问起一个死了的人干嘛?

“他找我问李垚生前养的那批猪的事情。他得知我是李垚的父亲,所以询问我一些情况。”

其实李秉不明所以,他被士兵带到军营,隔着一个屏风,根本没见到塞漠军师的人,只听到那凉润如水的嗓音从屏风传来,询问着他李垚的事情。

他将知道的李垚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然而对方并不是想知道这个。

“你可知道他平时是如何养猪的?”

李秉有些茫然:“我不知道……养猪不都是一样的吗?”

军师微叹了一口气,已经知道李秉对这个儿子并不了解。

“你让他过来见我。”

“可我儿李垚他已经……”

“已经怎么了?”

“在战场上死了……”李秉艰难地说出口。

军师一愣,可想想确实平常,毕竟李垚是流放的犯人,送去战场上当炮灰死了也是太平常不过了。若是当年他不走,如今也是一样的下场,他实在没有选择了。

既然人已经死了,再问也无用,他便让李秉回去了。

不过,他那时怎么没注意到李垚这个人,李秉家有如此才能的人,理应不会没有一点声息,在他印象里,李秉的整个家族没有一点亮点,所以他根本不想记住。

这个驯猪天才就这样死在战争里,让他感到甚是惋惜。

“军师!那批猪怎么办?根据您的吩咐采取了围攻,但是这猪一下子就突围了!力气奇大无比,母猪还会训练小猪,有几个士兵被小猪掀翻了!”

经历战场的士兵居然还会被小猪给掀翻,简直让人不敢相信,传出去都没人相信。

“……罢了,这群猪倒是比战马还厉害,让火头军去买别的猪,这群猪就别杀了,说不定还真能派上用场。”

“是!军师!还有,您要的马车已经备好,士兵也都换上了寻常侍卫的服装,军师随时可以出发。”

“嗯……”军师起身,又吩咐了一句:“记得等我出了城再跟将军说。”

“遵命……”士兵想起将军那暴虐的性格,想到要去他跟前禀告,不由抖索了一下,苦了脸,士兵有些想不通,小心地问:“军师为何现在要出去?”

“此事你不必知晓,你只要做好你的事情就可以了。”其实他也不想这个紧要关头出去,自从对方的容貌被毁了后,对方便想将他控制在手里,让他日渐感觉喘不过气,再加上面对李家,他心里的那一丝埋藏的愧疚被放大,无从躲藏。

要不然,他也不会至今带着面具不敢示人,尤其是怕至亲的人见到他时的反应,他至今也只能躲着这些亲人,还没做好十足的心理准备。但是他并不后悔当初的决定,

不过,他还是多加吩咐了一句:“让将军按计划行事,切不要因我走了而误事。”

南下水路之行是必须的,否则这日后打仗,没有武器可不行。

于是在李垚几人要逃出盐京的那时,塞漠军师也往南江水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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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的天气甚是晴朗,除了天刚刚蒙蒙亮时晨露重,运河之上一片水汽朦胧,但是很快就会被升起的太阳蒸发殆尽,越过山峦的太阳,阳光毫无遮挡地直射在船上,甲板经过一天的阳光照射变得滚烫。

这样的天气对于航行来说是极好,但是对于人的感受却不是怎么好受了,但偏偏甲板上总出现一个人,就站在正中间晒着太阳,金色阳光晒在那白皙的皮肤上仿佛能放光,在阳光下眼睛也不曾眯起,轻松的姿态仿若只是在散步,然而一晒就是太阳升起到落下,连晒得最多的船夫都不由感叹李垚真是个耐晒还晒不黑的人,语气里更多的是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