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寒冬

顺流而下是很爽很快的事情,逆流而上就不一样了。

渭河从黄土高原一路向下,落差一点不低,多有浅滩恶水,摇橹耗力费时,速度也不快,这便需要拉纤。

严江说要回陇西的“疃髟笾亍绷兜ぃ贝叽罅苛甘澈团q颍憷没乖诼飞系耐土舻淖锩衩峭懈毫咐朔颍淙恍量啵辽偈乘伎晒鼙ィ砩匣箍缮洗退闳绱耍厝ヒ仓换税朐拢上攵词笔呛蔚韧涎恿恕

同时他还发现先前他帮助的小男孩简直天赋异秉,他鼻子比狗还灵,脑子比鼻子还灵,昨天拿到肉块之后,他都没有藏私,而是果断交给了看管的秦吏,换得了一袋吃食——在秦时,能吃肉是大事,秦吏从此便对他们母子和善许多,连每日米粮都要多旁人些。

于船上再见严江时,这个孩子还将主动将水袋还他,向恩人磕头道谢。

而问及他的名字时,他说就叫“狗”。

秦时的姓氏只有贵族之后才有,他没有姓,所以只是家人随意起了名字。

严江觉得他机灵有用,便让他在身边跟着,统计这一路上有哪些人,有什么特长。

这些人大部分是贫贱佣耕,没有人是隶臣妾,因为奴隶们也是财产的一部分,早就被秦吏没收为官奴了,匠人也是世袭,不是奴籍,但也是属于官府的财产,需要统一调配。

这里边的只有一两个医户、猎户、十来个商户,识字的极少,一行上千人中只有九个认字,严江将他们收拢,考校了一番,给他们一起补了数学。

离阿拉伯数字传播还有500年,严江却并没有一点藏私,直接说学的好的便可以随他去陇西做个小管事,学不好的去佣耕,如此简单。

数学是一切科学的基础,现代文明的基石,他一路上没在其它国家透露一个字,但在自己的祖国,他就无须担心,尽可能传播就是。

他想在陇西把粮食种好,数学的统计分辨就一定不能少,每亩多少肥,每株结几穗,每穗多少粒——这些都不可能他自己去做。

至于听不听得懂,就看他们自己的了,这是命运的路口,抓住了,一世便能安稳,抓不住,也只是回到原地而已。

但他小看了这些佣耕的努力,白天赶路,只有晚上才能教一会,而且船舱狭小,严江便用麻布展开拉在树下,旁边点上大火堆,以炭笔书写,此正值寒冬腊月,夜风寒冷,绝大多数人都有夜盲症,依然有许多人前来学习观看,只因这位大人说了一句,能书写数到一百者,便能成为管事。

说别的他们可能不懂,但“管事”这个他们太熟悉了,每当收粮收佣,分发钱币时,谁能不给管事陪上笑脸,对方只要一个话,便能拿了他们的微薄的收入扣上此许,甚至能将儿女嫁入其家,便能惠及五家,他们或许愚笨、或许卑贱,但想要活得好一点的愿望,却是一点不输于人的。

于是一路上,都有人在努力记忆,什么1像筷子、2像鸭子、6像布卷……走路也念念有词,时不时还会为对错大打出手,闹到严江面前。

严江的教育很快,大部分人都跟不上,但极一小部分人却追上了,他们大多是贫贱佣耕,没有一点教育,天分随着泥土淹没,但稍微有一点雨水滋润,也会努力生根发芽。

连陛下都学的很认真,在教学过后会拿个爪子比划,被发现偷学后不但不心虚,还会脾气很大的要他再念一遍。

花了大半月的时间,他们到了陇西。

李崇太守已经知道这一路发生的事情,看到严江时都有些头痛,斥责他怎么可以视陛下的征召于无物,但在严江拿出那盖有太后印鉴的帛书后闭上了嘴——无论如何,在陛下未亲政的当下,太后赵姬都是秦国的最高决策者,有这东西在,至少在陛下亲政之前,他已经失去明面上节制严江的力量。

但这难不倒李太守,他禁止严江再回到碓里,那里是熔炼兵刃之地,绝不能让钡娜舜ゼ埃偎盗耍悴皇且恍奈庑┳锩褡鍪旅矗鑫崮憷锍ぶ拔坏牟钩ィ庑┤司腿憬谥屏耍の鞅狈交褂写笃恋匦枰模憔腿ツ潜吡返ず昧耍

李崇才不怕严江带人谋反,陇西戍边的军人是大秦最厉害的军队,这些战五渣的民众来多少都是送的,还能给没仗打穷了那么多年的官兵们送些爵位封赏,一举多得——笨赡懿恢溃笄厣舷碌木烤偷人狈辞谕酰么蟾梢怀

严江愉悦地接受了这个提议,他先前走时土高炉那边就上了正轨,不需要他了,他自然乐得甩开这个麻烦,以后走的时候都不用再交待什么,至于说这些罪民给他调配开荒,那就更好了,感激不尽。

他接了新差事,去看了罪民们的临时居所。

这里位于荒山河谷之间,此时天寒地冻,罪民们无衣无房在山间搭着棚子,每日还要被看守的官兵以兵戈威胁着开荒,许多人冻饿而死。

他接管之后,因为有粮,成功地得到罪民们的拥护,并且也没有让罪民们再开荒,而是让他们挖洞,陕西窑洞是外地人必会参观的知名景点,严江当年也是去延安的游客,知道黄土高原是非常适合打洞的地方。

秦时不是要求村落围成一圈形成里么,正好沿崖成里,挖出的泥土可以做成泥房,每个人每天挑了多少土、挖了多少土、挖出的土堆了多少尺墙,一一记录,换成严江用匕首刻了字的牌子,将来他们每个人的居住面积,就靠这些牌子换算。

挖墙需要铁器,严江就去找李崇讨要,李崇先还不愿意给。

严江便说既然如此,我便于郊外再建几个土高炉嘛,但就只能请畹娜税锩慈哿督街恕

此话一出,李崇立刻换了脸色,温和地表示这点小事情就不用麻烦盍耍阋亩魑颐橇15谈阕急浮

于是第三天,严江便收到了按图纸浇铸退火后的数百件崭的新铁楸铁铲铁斧,一周后,连数十个铁犁头都准时到货,要不看李郡守交货时面青如铁,他还挺想当面给个五星好评的。

有这样的利器,进度瞬间就飙了起来,少有人有怨言——陇西冬日的冷风早就将这些浇灭,他们只想尽可能的活下来,这些日子里,他们最恐惧的事情就是一睡而下,便再也无法睁开眼睛。

又到晚上,严江在新建的土屋里点上牛油灯,靠着微弱的灯火,书写着开发计划。

陛下从皮兜里爬出来,最近它起的特别早,看到那些想要早些挖坑居住的罪民们晚上也不停歇时,看严江的目光便越发深沉。

见严江写着东西不理它,陛下跳着飞过去,一爪子踩到那笔记本上。

“陛下醒了?别闹啊,我在准备关于数万人的大计划呢,”严江一边揉着爱鸟,一边对温和道,“这些人运气其实还算好的,要是再过一百年,他们决计是熬不过冬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