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第 160 章

攻破楚都之后, 王翦并未停歇,而是点兵整将,开始准备一举消灭楚国最后薪火,项燕军。

这时因楚都被占,断去后勤粮草的项燕,已经收到了消息。

兵战凶危,项荣只看收到消息之后, 父亲枯坐帐中,一夜之间, 鬓发尽白。

项荣与诸将亦无助地看着主将, 几乎坐到天明, 终于,项燕强打精神:“吾等尚且未尽输!”

他猛然站直身体, 来到悬挂的地图之前,指着寿春东南之地,昂然道:“淮东之地尚在,我项氏据于江东,必能重立国柞, 驱秦复楚!尔等,可还能战!!?”

“战!战!”一时间, 楚营上下, 尽是高声爆喝。

项燕掩下眉间深深的忧虑,道:“吾等还有二十余万人马,四万水师, 项荣,你速传将令,令寿春水师南下江东,会于广陵。”

“其它人,随我去江东,与昌平君汇合!”

“喏!”

几乎同时,两位名将都开始在楚地之上,开始了新一轮的对持,项燕收拾残余兵力,退至江东,以扬州为新都,拥立昌平君为楚王,传檄江东各地,摆出在扬州与秦军决战之势。

王翦却还是没有跟着楚军的行动走,他淡定地以俘虏的楚王悍为筹码,传檄楚国寿春以西各郡,宣布楚国已亡,诸封君几乎望风而降,不降的全也飞快在秦军来之前举家东迁,不到数月,楚国南方基本都是秦军之地,再稍微有点人望的楚国权贵。

当然,也就更没有人能号召各地人马,从后方威胁秦军。

至此,王翦才从容带兵,顺淮水东下,来到广陵城下。

他依然没有直接攻城,而是开始传檄江东之地,威胁恐吓怀柔,更随时把楚王悍拉到城下溜溜,看他们敢不敢射杀这位前楚王。

楚人是不敢滴。

楚律之中,伤王是重罪中的重罪,属于夷族都是轻的,祖先都要被挖出来示众那种。

因为当年吴起仅仅是用楚悼王的尸体挡了一下箭,把箭射到楚王尸体上的贵族没一个没跑掉,全被秋后算账了,而如今,射了的话,楚国输了,他们城里人得不了好,楚国赢了,下令射杀的人也讨不了好。

而且楚王都被抓了,昌平君以前还是半个秦人,在权衡之下,诸县们纷纷投诚。

不投诚也无用,楚军如乌龟一般守备在广陵周围,无人护他们这些小郡小城生死,当然也有忠楚之士强抗,结果就是被秦军摧枯拉朽一般碾压,城破人亡。

而这位老农就这样,一点一点,看似很慢,实着迅速无比地蚕食广陵周围郡县,直把此地围成一处孤城。

项燕还有一个选择,就是挥师再南下一次,退到会稽老家一带,但这时,天大地大,退到何处才是尽头?百越,还是去那东海之中的无数小岛?

在诸方平定后,用了严子提出的小小意见,把楚国各地的俘虏抓来,在广陵周围唱起了楚歌。

楚歌高昂悠远,在寂静的夜晚穿透力极强,且能悠悠长夜,让人更是想家,想那已经沦陷在秦军之手的妻儿家小。

项燕初时还命人射杀在城外唱歌的楚军俘虏,但后来,他发现城中的楚军们,也会小声唱起楚歌,便强令楚军不得歌。

如是一来,楚军士气更加低迷。

王翦估摸楚军士气差不多该全崩了,即刻命人攻城。

如他所料,数日强攻之下,广陵城破。

李信亲率大军,追上护昌平君突围的项荣。

“李有成?”项荣惊愕地出敌将之名。

昌平君倦容一惊:“你认识李信?”

这一瞬间,宛如平地惊雷。

“李信?”项荣整个人都惊呆了,“你怎会是李信,那位赵江……”

这两位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曾经有着不错的交情,此时再见,却是仿佛是世上最大的讽刺。

“是我。”严江持弓而出,他着战甲骏马,肩上有枭鸟静立,身有猛虎相随,仅仅是从李信身边骑出,对面数百楚骑便宛如被世上最凶狠的猛兽的盯住,让人后颈发冰,寒毛倒竖。

“昌平君,久见了,”严江平静道,“吾寻你许久,王上等你归秦久矣,请吧。”

陛下不满地跺了爪子,示意我才没等他。

场面安静了数息,严江对视着项荣那仿佛被背叛的目光,淡然自若,在灭楚一事上,他可没有利用过一点项家,要说内疚,是不可能的。

项荣突然仰天长笑数声:“果然是乱六国者,但要项荣认败却绝无可能!”

说罢,他转头道:“君上,可愿随我闯关?”

昌平君凝视对面数千秦军,数息之后,心中豪情大起:“寡人为楚王,岂能为秦人所虏,行悍王之举!”

他拔剑指天,悍然道:“诸将士,随我冲。”

杀声一时振天。

严江没有加入战圈,只是冷淡地起弓搭箭,对准了人群厮杀中的昌平君,等待着他周围卫士渐少,露出空隙的那一刻。

但秦军欲得擒王之功的欲望,几乎把对面围得密不通风,比楚军将士还密集,楚军几番冲杀,终于来到一处小丘之上,欲借丘上密林突围。

这终于给了严江一点空隙,他拉开弓弦,对准了百步之外的昌平君。

他箭术奇高,每出一箭,都是判定了对方的行进路线、风向、空气阻力的最优标准。

但这一箭,还是未能成功成。

项荣一声:“君上小心!”扑到昌平君身前,血肉之躯体在三棱长箭前显得那样软弱无力,摧枯拉朽般透体而出,直穿胸肺。

而这时,秦军已绕到丘后,将剩下的楚军团团围住。

“住手!”昌平君猛然暴喝道。

李信举手,立即有副将挥旗,剩下的秦卒们虽然不甘,但还是停下手。

“放他们走,我跟你们回去。”这位末代楚王抱着已近气绝的项荣,手指微微颤抖。

李信摇头:“我可饶他们一命,但不能放他们走。”

这些甲士,都是楚地精锐,他也是名将,如何看不出这些都是军官之属,只要能征丁,便能立刻拉起数千乃至万余士卒,绝不可放。

“既如此,少将军自去,”昌平君神色反而平静下来,对严江道,“严次卿,你不必得意,秦王心有虎狼,猜疑寡恩,吾之今日,未必非你明日。”

“谢你关怀,”严江淡淡回道,“前路我选,无论雷霆雨露,刀山火海,我亦无怨。”

他素来有仇必报,不会留着过年。

“既如此,便祝次卿得偿所愿,但有一言,还望次卿转告秦王,”他朗然道,“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严江正待数数昌平君在秦国得的好处,便见对方拔出长剑,下一秒,却见他横剑于颈,竟是在这瞬间,举剑自刎。

四周一片寂静,便听剩下数十楚军大喊着君上,一时悲愤难言,其中一人仇恨地敌视秦人,下一秒,竟也橫剑自刎,追随君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