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土蜘蛛(二)

醉梦长卷土御门伊月并不了解,但是其他动向, 光哥都有知会过他。他明白光哥的打算, 大概是打算潜伏在敌人内部见机行事, 光哥心思缜密,故而他并不怎么担心。

也许他可以试试跟光哥一起?

土御门伊月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不过还不怎么成熟。他暂时把这个想法放在一边,迎面就是这一代花开院秀元难掩激动的神情。

“现在看来是我来得多余了,有如此强大的阴阳师坐镇, 土蜘蛛想必也会暂避锋芒。”他说到这里, 吐出一口气, 十分遗憾道,“可惜土蜘蛛是不太可能被杀死的妖怪, 他生来就像是被偏爱一样, 拥有强悍的再生能力, 无论受多么重的伤都会痊愈。”

这应该就是打得伤害比不上对方每回合自动回血多吧……土御门伊月概括了一下。

奴良鲤伴却有些讶异的说道:“秀元, 谁告诉你我们要杀死他?”

“可……”花开院秀元有点糊涂了。

“我们要做的,是封印他。”土御门伊月接口道, “如果封印失败, 我的打算是将他流放到地狱。”

地狱垃圾场, 蛇蛇镇守,二十四小时监控,值得信赖!

“哈啾!”地狱里一条蛇魔打了个喷嚏, 疑惑的拿下头顶矿工帽,不明所以。旁边一条蛇魔以为他在偷懒, 当即大怒,活有那么多,别蛇少干它就得多干,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惯的他!干活!

两条蛇又开始勤勤恳恳的挖地道,它们最近突然接到要挖个地牢的通知,月底完工,刻不容缓。

过了几小时,又几条蛇过来,表示牢房扩建。

蛇蛇看起来是打定主意把招惹阴阳师的家伙都关起来,有多少关多少!

花开院秀元并不知道地狱都已经易主了,把作恶的妖怪流放到地狱确实是阴阳师们的常规操作,他没有半点意见。于是人类妖怪和半妖凑头讨论一场,天晚了才散。

等到只剩下奴良鲤伴和土御门伊月,土御门伊月放下星图,开口道:

“鲤伴,我想去御门院家看一看。”

奴良鲤伴当即反应过来他是想假装被抓进去,从那些梦境就能看出来,土御门伊月喜欢冒险的性格一直没有变过。他还总会好奇,总会刨根问底,于是屡次涉险又屡次化险为夷。

“太危险了!”

奴良鲤伴并不赞同。

“御门院家的晴明是个谨慎的人,与其放任他在背后搞事情,还花费大量精力监视,不如主动出击。”土御门伊月冷静道,而且他自然有能站得住脚的理由。

“而且鲤伴,虽然我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仍旧分属于不同的世界线?”

奴良鲤伴闻言,微微一怔。这段日子以来他一直同伊月在一起,他们共同经历了龙宫和远野的这些事情,他险些忘记这并非伊月的世界。就算时间流速有所不同,伊月可以在这里呆很久,可是他终究还是要回去的,那时候不同的时间流速反而会变成折磨人的东西。

土御门伊月靠近他,奴良鲤伴伸手就将他拥进怀中。狐的白发铺满他的臂弯,像一泓捉摸不定的月光一般蜿蜒流淌,美丽,却充满飘然易逝的虚幻感。

“我是个阴阳师,所以思考的事情会多一些……”土御门伊月轻声说道,“现在悬在你我头上的这柄达摩克里斯之剑,我希望它终有一日会消散。”

“花开院家据说是此世阴阳术的巅峰,但是他们的主攻方向是式神,而非时空转换类的禁术。”

“御门院家既然能往来地狱,他们的阴阳术是很值得一看的。”他见奴良鲤伴想要说话,微微摇头,“不行,如果战败,他们恐怕会立刻将家族的禁术付之一炬。”

就如同他在源氏曾经学到的那样,当他与光哥在一起的时候,学习那些禁术之余,光哥还曾把他带到存放禁术的密室。

【晴明,记住这里。】

【如果有一天源氏面临灭顶之灾,不要犹豫……】

【一把火,烧了这里!】

这便是大家族的敝帚自珍,他有理由相信御门院家也会有此等做法,所以击败对方后收获胜利果实是不太现实的。只要对面还有一人存活,那么那些宝贵的藏书秘术就保不住。

“伊月打算怎么做?”奴良鲤伴问道,“假装被俘虏吗?”

“嗯。”土御门伊月点头,“光哥跟我说他们抓我似乎是为了利用我的身体,那么就不太可能在一开始就将我杀死。”

“世间万法殊途同归,若想替换身体,至少需要一段时间将两具躯体同调,这就是我的机会。我也会提前做好准备,尽可能多的考虑一些。”

奴良鲤伴有些沉默,如果伊月身边有式神,他确实不必太担心,可是深入敌营,伊月注定一只式神都不能带。

“鲤伴,不必担心,就算被什么所限不能运用式神,我也有御灵和其他的手段,是很安全的。”土御门伊月还打算再劝,半妖冷不丁开口,露出那双澄金的妖瞳。

“那么就不借助式神,与我一战。”

“你赢了,就去,如果输给我……”半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如果输给我,我宁愿你继续往返于两个世界,就算时间流速不同,我只要在这里等着你就好。”

这是他们罕见的第一次意见相左。

土御门伊月本来以为奴良鲤伴会支持的,可现在看来反对的意思却多些,他有些迷惑。

“我以为……”

“两百年。”半妖轻声说道,那双漂亮的澄金色妖瞳一瞬不眨的望着土御门伊月。

“伊月,自与你分离,我独自过了两百年。”

“我曾经也是什么都敢赌的狂徒,但是这一次我不得不怯懦。两百年太久了,久到让人恐惧更长的时间,但是那个时候我至少还可以告诉自己,我所心仪的那个阴阳师仍旧健康安乐的在都市虹霓中穿行,投币买一罐巧克力,偶尔会坐在那个喷泉前的长椅上回想起曾经那个……那个无礼的偷走他食物的妖怪。”

“两百年内我登顶了关西的暗世,而我站在已经冠了奴良之名的江户街头,整座城都听我号令点起灯。我想叫你的名字,让你看看我为你点的灯,但是转过头,身边空空如也。”

“那时候我很想你。”

“或者山花烂漫的时候,我带着组里的妖怪们讨伐归来,望见山崖上开了一枝烂漫的野樱。我折下樱,想用它装饰不在此处的你的发。”

“那时候我很想你。”

“我还做了一个梦,梦到二百年后再推一百年,你的时代,我去往东京,叩响你宅院的门,而出来的人不是你。”

“那时候我想你到极点。”

时间,除了世界之外他们之间相隔的还有时间,如果他也等待二百年,恐怕也不会有今日的勇气。经历了二百年,鲤伴身上他们初逢时的轻狂减弱,感情大概是这个坐拥了天下的半妖唯一不敢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