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技能决赛

“远星社”三字一出, 饶星海立刻愣住了。

欧一野没有发现他的异状:“我如果知道远星社是……我不会让宋祁去的。”

“是什么?”饶星海问。

但欧一野似乎不想多说, 他摇摇头,又恢复成那副苍老的模样:“饶星海, 你记住, 永远保持怀疑和警惕, 不要轻信任何人的煽动。如果有人以信仰为名对你说教,拒绝他, 远离他。”

饶星海听得半懂:“永远保持怀疑和警惕, 那我谁都不能相信吗?”

欧一野:“我是例外。你绝对可以相信我。”

饶星海:“……欧老师再见。”

他站在技能楼门口,与欧一野挥手道别。欧一野很震惊:他才刚刚教了饶星海这么重要的事情, 但饶星海的表现看上去就像那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课程。

面对一点儿不亲热也不恭敬的学生, 欧一野反倒笑了:“下午的决赛, 需要提示吗?”

“不需要。”饶星海说。

欧一野:“我特别想告诉你。”

饶星海:“……你告诉我,我也会告诉别人。我还有三个同学进了决赛,如果有提示,我会跟他们分享。”

欧一野:“你这个人, 相当无趣。”

他拎着装满菊花枸杞水的瓶子走了, 背影佝偻, 脚步蹒跚。饶星海站在原地目送他远去。欧一野乍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有过这么多辉煌纪录的人,他跟新希望学院外头那些早晚提着鸟笼溜达的大爷没有区别,甚至看上去比大爷们还不如:毕竟他身上有许多伤。伤痕削弱了他的体能,增加了他行走的痛苦。

直到欧一野从视野中消失,饶星海才转身离去。

我老了会是什么样?他莫名其妙地想。这是他第一次思考这种问题,在二十岁即将来临的时候。

走出几步后, 饶星海停住了。校道旁边的枫树已经彻底变色,顶着一头仿佛烫染失败的红色乱发,在深秋的风里瑟瑟摇动。他在树下站了一会儿,默默解下书包,从夹层里掏出了《齿轮鱼》。

封面底部,“远星社·聂采”五个字仍旧十分清晰。

聂采,他记得这个人。沈春澜说过,他的大学导师,曾对他做过训导的正是聂采。

在得知这件事之后,饶星海回到宿舍的当天晚上便挑灯夜读,把整本《齿轮鱼》看完了。

……一本古怪的册子。他在强烈的睡意和困倦之中,能看进去的不多,但偶尔也会有一两句会跃进他脑子里,令他印象深刻,难以忘记,比如“哨兵和向导体现出人类超进化的倾向,不是未来选择我们,是我们制造未来。”。

他总是把《齿轮鱼》随身携带,倒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小册子太轻太薄,放在书包的夹层里也像是没有任何重量,他常常会忘记。

《齿轮鱼》里说的东西,有些跟通识课甚至沈春澜的导论课是完全相反的。通识课上曹回不止一次跟学生说过,特殊人类是社会之中的少数,而在“特殊人类”这个范畴里,海童、泉奴、茶姥等等罕见的特殊人类,则是少数之中的更少数。多数与少数如何融合,如何相互适应,是永恒的课题。

但《齿轮鱼》里,聂采用冷静到近乎残酷的笔触强调,“少”便是不应当存在的证据。“人类社会发展的永恒动力不是科学发展,也不是人类的自我进步,而是竞争,永恒存在的竞争。优胜劣汰是进化的原则,同样也是竞争的结果。如果一个群体消失于地球上,没有任何人需要为它的消失负责任,它死于竞争,死于无能力的自己之手,不可苛责任何人。而在漫长的竞争之中,能留存下来并不断繁衍生息的——比如我们——将成为历史最终的胜利者。”

有时候这些话会令人不适。但奇怪的是,饶星海会不自觉地记住。他一路接受的各种道理太多了,忽然之间有人提出一些离经叛道的观念,他无论是否信服,都会忍不住记在心里。

这是欧一野所说的说教么?饶星海看着小册子的封面。在这一刻,他对“远星社”产生了浓厚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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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春澜在操场边和曹回聊天,饶星海远远的就看到了他。校道上人来人往,但沈春澜总是他眼里最惹人注目的那一位。

十一月的冷风已经渐渐重了,沈春澜穿着运动服外套,把领子立起来,拉链拉到了顶。他瞧着一点儿不像老师,脸上犹带着几分活泼的少年气,笑起来的时候特别明显。

而他一旦笑起来,那过分压低的浓眉和总是噙着不愉快神情的眼睛也全都为之一变,他成了一位快乐明亮的年轻人。

饶星海朝他走去,最后一步时忍不住往前一跳,挨着沈春澜站定。

曹回正好结束最后一句话:“……我是最公正的讲解员。”

沈春澜对饶星海介绍:“下午技能展示比赛的决赛,他是你们的讲解员。话说你们的技能展示到底比的啥?我们以前读书的时候没有这个项目。”

饶星海老实回答:“我也不知道。”

“反应能力,分析能力,分辨能力……”曹回叨叨,“总之就是这些东西了。”

太虚了,沈春澜耸耸肩。曹回与他俩告别后,饶星海立刻高高兴兴地跟沈春澜说起自己完成作业的事情。在昨天的技能展示预赛上,他的确当着众人的面释放了黄金蟒。

他等到了沈春澜的夸奖。沈春澜看了看时间,现在让饶星海去参加精神体的竞技比赛应该也不行了,方才他看到阳得意和阳云也正在为精神体的800米跑做准备。这是精神体竞技比赛的最后一项,而这个比赛明确规定,禁止爬行类动物参赛。

“我们可以进行下一次训导。”饶星海主动说,“明天?”

但明天不行,沈春澜和系主任要带屈舞去教务处开会。饶星有些发愣:“因为屈舞贴传单?”

沈春澜点点头。他不大愿意和饶星海讨论这件事,这两天一想到这场莫名其妙的处分听证会,他就感觉头疼,牙疼,还打着夹板的手臂也同样隐隐作痛。

两人到屈舞的奶茶铺里找屈舞。屈舞这儿的生意渐渐变好了许多,沈春澜看到他今天的新造型,顿时一愣:“你打扮啦?”

屈舞见到沈春澜,脸上掩饰不住的心虚:“沈老师你随便坐,随便坐。”

但小小的铺子里已经挤满了人,没有让沈春澜和饶星海安置屁股的地方了。

屈舞今天的造型和之前大不一样。他早上五点多就起床了,先稀里哗啦洗了个头,然后把阳得意从床上挖起来,让他帮自己吹头发做造型。阳得意什么工具都有,且见屈舞主动要求做造型,睡意和起床气一扫而光,恨不能把自己的所有本事都用在屈舞这张脸和头发上。

屈舞的头发并不长,他总是习惯花十块钱在学校商业街的理发铺子里削头发——阳得意认为那根本不能算理发。刚长出来的新头发硬硬地支棱着,让他脑袋看起来有点儿大。阳得意的负离子吹风机一通狂吹,定型啫喱一通狂喷,屈舞的头发终于服帖了,被梳子挠了几把,是一个蓬松清爽的造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