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王都区(1)(第2/5页)

“薄晚,你应该知道,从新希望学院的图书馆爆炸事件开始,危机办就已经在调查远星社。无论是现在以远星社为名去活动的神秘组织,还是过去的远星社,他们全都要查得清清楚楚。”

薄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倔强:“我知道,危机办的人找过我问话。可是那又……”

“我也被询问过。”雷迟说。

室内霎时间一片安静。

“薄叔叔是会长,我也是会长,我有心理准备会被调查。”雷迟顿了顿,“实际上,我现在已经基本不能参与刑侦科的任何实质性工作,除了处理鹿泉和零号仓的后续事务。今年我的主要工作任务,就是代表狼人,去参加国际特殊人类技能大赛。薄晚,我不是责备你或者谁,我希望你明白现在的情况,对我们很不利。”

薄晚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不清楚调查过程,当然就算我清楚我也不能告诉你。总之,现阶段重启远星社,是非常鲁莽的。”

这回连夏春也接了话茬。

“我同意雷迟的话。薄晚,你不能意气用事。”

薄晚的声音很急,带着焦躁和痛苦。

“我忍受不了聂采在外面用远星社的名字做乱七八糟的事情!”

“但是你现在重启远星社,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雷迟压低了声音,“他在试图激怒你,你应该明白的。”

室内又没了说话声。

片刻后,薄晚开口。

“我最近会梦到他。”薄晚说,“他教我狩猎,教我分辨新鲜的肉类,教我喝酒,教我辨认咖啡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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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云天是因为急病而死的——至少官方口径认可这个说法。

但那场急病,在今天的薄晚看来,仍旧可疑得令人无法释怀。

薄云天和薄晚一样都是先天性染色体变异的狼人。

他们在各自母亲的腹中孕育时,已经带着狼的基因。

这样的先天性染色体变异的特殊人类,在一生中都不可能再因为受到感染而再次变异,因为变异的那一链已经完成变化并彻底定型。

所以薄云天发生异变的时候,薄晚和母亲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先天性染色体变异的狼人,可以自由地控制身体的变形部位,并且天生攻击性低,是非常安全的一类狼人。这样的狼人大部分会在接受了系统教育之后,成为管理狼人族群的领袖人物。

他们本身就是安全的代表,除了幼年时期,他们绝不会在无意识状态中化出狼形。

但十年前的一个夏天早晨,当母亲冲出卧室呼唤薄晚时,薄晚发现床上的父亲在睡梦中居然化成了一头成狼——他失去了自如控制自己躯体变化的能力!

这对狼人来说是极端危险的。

化为成狼,也就是完全异变体的狼人,狼的本能会空前强烈:他们具有强烈的攻击性和嗜血性,无法分辨人类的敌友关系。这种情况在后天受攻击后成为狼人的群体中特别明显。

薄云天被叫醒之后,霎时间还不能辨认出眼前的少年和妇人是谁。它从床上一跃而起,锋利的爪子直接挠向薄晚,母亲立刻为薄晚挡下了这一击。

在抵挡的瞬间,母亲同样化为成狼。薄云天的狼爪划破了她左前腿的皮肤,她同样狠狠给了薄云天的耳朵一记重击。

薄云天很快清醒了。他甚至忘记了方才发生了什么,呆愣很久才渐渐想起。

薄晚耳朵心当时就沉下来了。

父亲变为完全异变体的时候,他失去了一部分活动记忆。这种情况只在后天变异的狼人身上出现,几乎不可能发生在先天变异的狼人这儿——先天变异的狼人对自己意识和躯体的控制能力总是极其强大。

但薄云天的情况急转直下,一天比一天糟糕。

他再也无法处理远星社的事务,远星社的几位核心成员到家中看望他时,他也会忽然在谈话中闭目睡去,无知无觉地化为完全异变体。

一周之后,薄晚和母亲惊愕地发现,薄云天变不回来了。

他的完全异变体维持了24小时,并且无法辨认母子俩,一直在卧室里急躁不安地走来走去,发出嚎叫,不停抓挠门扇。

狼人在无意识情况下化为完全异变体,并且持续30小时以上,即意味着它无法通过自然方式恢复人形,并且人类的意识会在这个过程中不断被蚕食,不断崩溃,直至散失至不存在为止。

但这种情况应当是不会在先天变异的狼人身上出现的。

年轻的薄晚茫然又紧张,不知如何是好。

母亲在此时呈现出了令薄晚陌生的冷静。她命令薄晚上楼,躲进最小的阁楼里,关闭门窗,不能发出任何声音,自己没有叫他时绝对不能离开。把儿子送上楼的时候,她还将一些气味浓郁的香料交给薄晚,让他撒在窗户和门上,隔绝自己的气味。

薄晚那时候只有十几岁年纪。他进入阁楼,按照母亲的叮嘱布置一切。他知道,这是保护自己的方式,香料是为了防止……家中那头狼找到和攻击自己。

那不是他的父亲,只是一头狼,是敌人。

薄晚完成了所有的布置,在阁楼里盘腿坐下。他们一家人住在远离市区的一处城镇里,三层高的独栋小别墅,周围两百米内没有别的人家。沿着房后的小路步行两公里,可以进入一处静谧的山林。

薄晚就是在这处山林中,在薄云天的教导下,学会了狼的一切技能。

暮色四合之际,他听见身后的木箱子里传出细微的响声。

一个电池几乎耗尽的八音盒在转动。薄晚立刻认出,这是两年前自己清理房间杂物时拿上来的,是小时候父母送给自己的礼物。

打开八音盒之后,那头木雕的小狼立刻开始笨拙地动起来,四肢划来划去。

这是薄云天给他做的八音盒,陪了薄晚将近十年。

夜色越来越深。他贴在阁楼的小门上聆听家里的动静。但非常安静,仿佛父母都已经睡了过去。

仿佛傍晚时分从楼下创来的激烈打斗和嚎叫都是假的。

那是两头狼拼命搏斗时发出的声音。

薄晚根本无法入睡,他又饿又恐惧,靠在阁楼唯一的小窗户上,呆看着外面的夜色。室内没有光,山和林子被月光照亮,通透极了。

漆黑的草坪上,忽然出现了一线光线。

有人推开了后门。

薄晚屏住呼吸——是薄云天。

薄云天的影子长长地贴在地上,薄晚只能看见光线,瞧不见薄云天的样子。

很快连光线也消失了,薄云天关上了门。他离开了房子,走上小路,朝着黑漆漆的密林前进。

薄晚终于看见了父亲的背影。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死死趴在窗户上,想把薄云天看得更清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