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对不起(第2/3页)

其实白易并不意外这样的结果。怎么会意外呢?缪子奇一直是这样的人,从他们相识那天起,白易心里就清楚,学长对他,纵容大于爱。

所有的亲热都是他硬生生争取来的,短暂的心动也与“怦然”无关。

你不能强迫每一个自己看对眼的人,同样也心属于你,就像你不能强迫这片天,在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不下雨。

人生没那么随心所欲,所以白易试着去接受。

他觉得刚刚在食堂时,自己的处理不够好。不够冷静,目的性也不够明确。实际上他应该做两手准备:如果缪子奇接受,他要适当地表现出欣喜,如果不接受,该通过示弱的姿态博取学长的同情。

白易做任何事从不会轻易放弃,在对待爱情上,甚至有卑劣的、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念头。

然而当缪子奇说出“别闹”二字后,他猛然顿悟,他其实什么也做不了。

他做不到用脆弱去骗取一份本不该属于自己的温暖,也做不到将最不堪的一面展现在缪子奇面前。他想要alpha看见的,是一个腰杆笔直,哪怕被拒绝也能抽身得干脆利落的人。

他做到了,却不快乐。

雨依旧在哗啦啦地下,秋天的雨水掺着彻骨的寒意,白易脚下打了个转,沿着噼里啪啦滴水的走廊绕过教学楼,顺便给王才德去了消息。

王才德就在附近,白易马不停蹄地去蹭伞,何秋颇为绅士地将属于自己的半边让给他,并一言不发地将他们送回了宿舍。

“吃饭了吗?”王才德还不知道白易表白遭遇了滑铁卢,一路上叽叽喳喳,“没吃,我这里有便当,回去热一下就好啦。”

他表现得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嘻嘻哈哈地道谢,上楼前还习惯性地想要撸一撸大奔,等看见空空的狗窝,才忽然意识到狗子还留在缪子奇身边。

除了狗子,还有很多东西他都遗留在了学长身边。

白易自这一刻起,心底彻底被浓浓的疲惫与落寞填满,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说:“王才德你先上去吧,我帮大奔整理一下窝。”

王才德迟疑了一瞬,见白易固执地站在宿舍楼下,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到嘴边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好,我帮你把便当热了,回来记得吃。”

便当不便当的,白易已经不在乎了,他定定地注视着狗窝,认真地思索在喜欢缪子奇这件事情上,是否还要继续坚持。而被白易晾在食堂里的缪子奇正急匆匆地往宿舍赶,身上被淋湿大半,才想起手里有一把伞。

漆黑的伞面滴着水,弯曲的伞柄仿佛在嘲笑主人的迟钝。

“我也喜欢你”五个字在缪子奇的嘴里徘徊,时而贴上上颚,时而滑过牙尖,他明知那是最好的回应,却在电光火石间改了口。

因为缪子奇想到了曾经的教官,那个让他变成“魔王”的alpha,那个埋葬在公墓里,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笑话他体能不及别人的老师。

很难想象,缪子奇在入学时曾经有过一段吊车尾的时光。

作为一个反恐学院的alpha,他甚至没被选入特训班,后来拼死挑战成功了一名学员,才勉勉强强挂在特训班门下,成为随时可能被淘汰的吊车尾。

那时周一戈是他的教官。

周一戈的训练模式极其残暴,天赋再好的学员在他手里都脱了好几层皮,更不用说本来就属于末流的缪子奇。

缪子奇之所以一直坚持,不过是撑着一口气。

换了四年后的今天,周一戈这样的训练模式早就被学生举报到教育局,不被辞退也肯定会被通报批评。可四年前的学生还没那个心思,大家咬牙坚持,并在军训结束后的若干年里,深深地感激这段艰苦的时光。

它成就了缪子奇,也让他痛苦。

因为他几乎是亲眼看着周一戈咽气,永远地离开这个世界的。

缪子奇深知其中的绝望,也有牺牲的觉悟,唯独当白易闪着光的眸子汇聚到自身时,猝然惊醒。

他可以,白易不行,尤其是这层关系融进爱情,他愈发无法忍受未来的某一天,白易要如此送别自己。

缪子奇来到宿舍楼下,大奔轻车熟路地钻进自己的狗窝,白易就站在那里,背对着alpha,完全没有回头的意思。

缪子奇举着伞,好几次欲言又止,沾了雨水的手指局促地蹭了蹭衣角,终于鼓起勇气想要开口时,白易却先说话了。

他说:“学长,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对不起’。”

于是缪子奇满腔的话都被堵死,愣愣地注视着白易挺直的脊背。可白易仿佛卸下了重担,弯腰揉揉狗子的脑袋,转身往宿舍楼上走。

他踏上第一级台阶就后悔了,他好想回头看一看站在雨里的缪子奇。

他深爱的学长,连拒绝时眼角眉梢都带着无尽的温柔。

最终白易还是没回得去这个头。

秋雨一连下了三天,新的一周开始时,学校给新生发了厚作训服,半防雨,站在操场上大半个小时才会被淋透。

王才德站了小半天,再次请假,并且不客气地给新的作训服命名“鸡肋”。

鸡肋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你说它不防水吧,确实比原来的作训服要好,你说它真的防水吧,效果也就比厚衣服好那么一点。

大一恢复军训后,特训班的教官依旧是缪子奇,班上的学员又重新回忆起被训练任务支配的恐惧,人家训练完身上是雨水加汗水,他们是百分百汗水,因为雨水早被汗冲干净了。

缪子奇的训练照旧按部就班,对待白易与对待普通学员没有任何分别,但他知道每天训练完,alpha都会站在操场边目送他远去。

后来王才德还会帮缪子奇送防护膜,按天数归拢得整整齐齐,alpha从来没数错过。

可他俩始终没再单独见过面,连周末的校外实践都是佟夏和崇海带他做的。

崇海虽然没有撬墙角的意思,但乐得缪子奇不在眼前晃,倒是佟夏,好几次含糊地解释:“缪哥忙,又有任务,你担待一下。”说得好像他是个盼着伴侣归家的omega。

白易向来都是一笑了之,不深究也不在意。

都闹得那么难看了,就算他不要脸,也总得给点缓缓的空间,等他鼓起勇气,再追在缪子奇的屁股后头傻了吧唧地跑。

只是白易没想到,那一天耽搁得有点久。

军训接近尾声的时候,白易被逮着挑战了两三次,彼时他已经在缪子奇堪称惨无人道的训练下坚持了一周半,今非昔比,哪怕是面对alpha,也丝毫没有落入下风,加之周末的校外实践多多少少增加了实战能力,几场点到为止的切磋有惊无险地全胜,那些等着他露出破绽的学员意识到这是个硬茬子,后来就再也没人挑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