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卡托巴人(第2/3页)

吉姆非常清楚,别人肯定要这样为难他,不过他却心情愉快地和他们一起大笑起来,虽然他土色的脸涨得通红,但是他却更加顽强、更加坚定地期待一场新的论战。

“好啦,别再纠缠这件事了,”他尽量让别人听见他的声音,“说来说去,不是独眼骡子就是双眼骡子。”

“或许这里有独眼骡子,而别处会有双眼骡子。”有人会这样说,这句话再次使吉姆感到为难。但吉姆已经下定决心要做辩论家和哲学家,所以尽管他此刻脸色涨得通红,他依然坚持己见。

“那好,”他终于说道,“比方说,不管怎么说,我买了一匹骡子,共花了我一百五十美元。注意听着!”他说完后,郑重其事地伸出一根手指。“我让这匹骡子在我的田里苦干了四年。它是匹好骡子,也是个好帮手,在这四年里它干了双倍的活!注意听着!”在和他的对手乔重新开始论战之前,他再次申明道,然后稍停了一下,得意扬扬地看着对手。

“好!好!”乔耐心地说,一副认输的样子,“我听到了。我一直在期待你的高见呢。可是你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你并没有证明出什么来。”

“你听着!”吉姆继续慢条斯理、扬扬得意地说,“我买这匹骡子花了一百五十美元,但它却干了双倍的活。”

“我听见了!我听见了!”乔耐心地说。

“也就是说,”有人说,“你花了一百五十美元,不仅从那匹骡子身上收回了成本,而且还赚了一百五十美元。”

“太对了!”吉姆冲周围饶有兴趣的人群果断地说,“我从那匹骡子身上收回了成本,而且还赚了一百五十美元。注意,后来又来了一位伙计,”他接着讲起来,同时不大确定地指着西方的地平线,“他需要一匹好骡子。在看了我的骡子以后,他决定把它买下来!”吉姆又停了一下,他转过身,看了看周围的观众,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我听到了。我正听着呢。”乔耐心、单调地说。

“他给你出的价格是多少?”有人问。

“稍等一下!我正想说这个呢,”吉姆说,并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这个小伙子说,‘你的这匹骡子真不赖!’‘我觉得它肯定很能干!’我说,‘我对它没有任何挑剔的!’‘我想亲自买一匹骡子。’他说。‘是吗?’我说。‘是的。’他对我说,‘我可以再找一匹骡子下地干活。你有没有考虑过把你的骡子卖掉呢?’‘没有。’我说,‘我没有这么想过。’‘那么,’他说,‘请你开个价吧?’‘哦,’我说,‘我可以开个价,也可以不开,这要视情况而定。’‘那你到底想要多少钱?’他问。‘哦,’我说,‘我从来没考虑过把它卖掉。我想请你先给个价。你会出多少钱?’‘那么,’他说,‘三百美元如何?’”

说到这里吉姆转过身,得意地看着他的观众,周围鸦雀无声。

“听着!”他又嚷起来,既有力又果断,身体向前倾着,一只大手抓住膝盖,食指指向观众。

“我在听着呢。”乔平静、早有预感地说。

“我又从骡子身上把我的钱收了回来。”吉姆简明扼要地说。

“这么说,你又额外赚了一百五十美元。”有人帮他说道。

“由于合理投资,我得到了百分之百的纯利润,”吉姆说,“现在这个伙计又情愿出三百美元的价格。这样我的纯利润就达到了百分之三百。”

他总结性地停了下来。

“是吗?”乔加重语气说道,“继续讲,我还在听着呢。你的论点到底是什么?”

“嗨,”吉姆说,“我的论点是:我收回了我的钱——”

“这一点我们大家都知道,”乔说,“你收回了自己的钱,还赚了百分之百的利润。”

“那么,”吉姆说,“我的论点是:我有没有权利从那个伙计手里得到百分之三百的利润?”

“权利?”乔盯着他问,“哎呀,你到底在说什么哪?当然了,你有这个权利。骡子是你的,对不对?”

“哈哈!”吉姆笑了起来,露出了狡猾的目光,“问题就在这里。你觉得它是我的吗?”

“你说过你买了它,还花了钱,对不对?”有人问。

“没错,”吉姆说,“我是花了钱买了它,一点没错。”

“哎呀,吉姆,”另一个人说,“你说得没有任何道理,人们有权利处置自己的财产。”

“法定的权利,”吉姆说,“法定的权利!没错!不过我现在谈的不是法定的权利。我说的是道德权利。”

人们目瞪口呆,用敬畏的眼神凝视着吉姆。过了一会儿吉姆继续说道:

“一个人有权利购买某种财产,然后根据他的投资,以丰厚的利润把它卖出去。我并不否认这一点。但是有谁,”他继续说,“有权利——道德权利——来获得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呢?”

现在吉姆表明了自己的观点,心满意足地稍事休息,等待别人对他的观点予以反驳。片刻的宁静过后,反对声响成一片,有嘲弄的笑声,有大喊大叫的强烈反驳声,他们异口同声地表示不同意。在这些声音背后,传来了乔厚重的男低音。

“嗨,吉姆!”他嚷道,“这是我听过的最不符合逻辑的观点了。我相信你至少能证明独眼骡子的好处,但是他妈的,我觉得你的观点没有任何道理!”

人们都笑了起来,大声地附和着。

“嗨,吉姆!”另一个人语气严肃、深表关切地说,“你得去看看医生了,孩子。你开始胡说八道了。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行了,行了!”吉姆固执地说,“你们爱笑不笑。但是,不管你们怎么想,这个问题具有两面性。”

“嗨,吉姆!”另一个人嘴角带着微笑说,“你打算怎么处置那只双眼骡子呢?你会把它送给那个伙计,仅仅因为你从他那儿拿回了你的钱?”

“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吉姆顽固地说,因为大家都在嘲笑他,他的脸开始涨得通红,“我没有说我要怎么办。或许我会那么做,也或许不会那么做。”

这时候又爆发出一阵哄笑,嘲讽之声比先前更大了。然而,就在喧闹声未息之际,有一个人安静了下来,他开始仔细琢磨,陷入了沉思。他突然猛地站起身来,环顾四周,神情严肃。

“大家安静一下,”他说,“对他的观点我并不肯定。我觉得吉姆并没有你们认为的那么傻。他说的话可能有一定的道理。”

“哎!”乔用总结性的口吻说,“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吗?林子里到处都是这种人。现在这里又出现了一位。”

然而,真正的舌辩才刚刚开始:这场争论在激烈而又严肃的气氛中进行着,接下来两个贺雷修斯[1]各持己见,面对对方的攻击,越战越勇。当时的气氛格外引人注目,几乎每个参与其中的卡托巴人都是参战的勇士。当他们的同伴大声地附和并嘲弄对方时,他们的思想往往比别人更加深邃,更具有怀疑精神。他们开始时会温和地提出自己的疑惑之处,到后来紧追不舍、攻击对方的弱点。随着每一口气、每一句话、每一次攻击或反驳,他的勇气和自信也会进一步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