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4/6页)

犯人在越狱的时候可能丧命,而且促使丧命的可能不止一种,因此在实行这个计划以前的最后一些日子里,公爵夫人除了费朗特在她身边的时候以外,心里就得不到片刻的安宁。费朗特的勇气鼓舞了她的勇气。但是不言而喻,她不得不把这种奇怪的友谊瞒着伯爵。她倒不是怕他会生气,而是怕他的反对意见会增加她的不安,使她感到气馁。怎么!找了一个人人知道的疯子,而且是被判了死刑的,来做亲密的顾问!“再说,”公爵夫人在心里想着的时候,还这么补充,“这个人以后还会干出那么奇怪的事来的!”伯爵来把亲王和拉西谈话的情形告诉公爵夫人的时候,费朗特正好在她的客厅里。伯爵走了以后,她好不容易才拦住费朗特没有立刻去执行一个可怕的计划!

“我现在很坚强,”这个疯子嚷道,“我对这个行动的合法性不再有怀疑了!”

“不过,这肯定会引起愤怒,在愤怒的时刻里,法布利斯会被处死的!”

“不过,那样一来,他就可以免得冒爬下来的危险了。爬下来是可能的,甚至是很容易的,”他接着又说,“但是这个年轻人缺乏经验。”

克里申齐侯爵的妹妹的婚礼举行了。公爵夫人在喜宴上遇见了克莱莉娅,能够和她谈话,而且没有引起上流社会的那些观察家的怀疑。她们俩到花园里去透了一会儿空气,公爵夫人就在那里亲自把包好的绳子交给克莱莉娅。这些绳子很细而且又相当柔软,是用一半麻一半丝,非常细心地编成的,上面还打着许多结。路多维克已经对绳子的牢度做过试验,任何一段都能承受八百斤的重量而不断。它们扎得紧紧的,样子像几包四开本书籍。克莱莉娅接过来,并且答应公爵夫人,为了把这几包绳子送进法尔耐斯塔,凡是人力所及的事,她都会去做。

“不过,我担心的是您天性胆小,再说,”公爵夫人很有礼貌地接着说,“您为什么关心一个陌生人呢?”

“台尔·唐戈先生是不幸的,我向您保证他一定可以被我救出来。”

但是,公爵夫人对一个二十岁的年轻姑娘的沉着,并没有多大的信心,她还采取了其他一些措施,小心地不让要塞司令的女儿知道。我们可以想象得到,这位要塞司令也参加了克里申齐侯爵的妹妹的喜宴。公爵夫人对自己说,如果她派人给他来上一剂强烈的麻醉药,一开始别人可能以为他是中了风,于是用上一点手段,就可以使人同意用舁床,而不是把他放在他的马车里送回要塞去。在举行宴会的房子里会凑巧有一个舁床。那里还会有几个穿得像雇来办喜事的工人的机灵人,他们在一片混乱中,会自告奋勇地提出把病人一直抬到他的那么高的府邸去。这些在路多维克指挥下的人,把数量相当多的绳子巧妙地藏在衣服里。可以看出,自从公爵夫人认真地考虑法布利斯越狱以来,她的头脑实际上已经不正常了。心爱的人遭到的危险太大,她的心灵忍受不了这个打击,何况时间也拖得太长了。我们将要看到,由于过分的小心谨慎,她几乎使得这次越狱失败。一切都照她事先的计划实行了,所差的仅仅是麻醉药的效力太大。所有的人,甚至连医生都认为将军是中了风。

幸亏克莱莉娅在绝望中,丝毫没有怀疑公爵夫人会干出犯罪的勾当。舁床抬着半死不活的将军进入要塞的时候,情况是那么混乱,路多维克和他手下的人毫无阻碍地就通过了。他们仅仅在奴隶桥上受到形式上的搜查。他们把将军一直抬到他的床上以后,就被领到餐具室,受到仆人们热诚的款待。他们在那里吃饭,一直吃到快要天亮;饭后,有人告诉他们,按照监狱里的规矩,得把他们锁在官邸的那些低矮的房间里过夜,第二天天亮,代理要塞司令的职务的人会释放他们。

这些人想办法把他们带在身上的绳子交给路多维克,可是路多维克却很难引起克莱莉娅片刻的注意。最后,她从一间房间走到另外一间房间的时候,他让她看到他把几包绳子放在二层楼上,一间客厅的阴暗角落里。这个奇怪的举动使克莱莉娅深深地感到惊讶,她立刻起了极大的疑心。

“您是谁?”她对路多维克说。

听了他含含糊糊的回答,她又说:

“我应该叫人把您抓起来。是您,或者是您那一伙人对我父亲下了毒药!……赶快说出你们用的是哪一种毒药,好让要塞里的大夫对症下药。赶快说出来,要不然,您和您的那些同谋永远也出不了这座要塞。”

“小姐不必惊慌,”路多维克十分文雅、十分有礼地回答,“这根本不是什么毒药。有人疏忽大意,给将军用了一剂鸦片酊,看来,干这件罪行的仆人在酒杯里多放了几滴。我们终生会因此感到遗憾的,不过小姐可以放心,感谢上天,绝对没有什么危险。司令老爷应该按错服了过量的鸦片酊来医治。但是,我有幸再对小姐说一遍,经手干这件罪行的仆人,决没有使用真正的毒药,像巴尔博纳想毒死法布利斯主教大人的时候那样。我们完全不是因为法布利斯主教大人遇到过危险,打算报复。我向小姐起誓,我们交给那个笨拙的仆人的,只是一小瓶鸦片酊!不过,如果受到正式审问,我当然是什么都不会承认的。

“还有,如果小姐跟任何人,哪怕是跟最善良的唐·恺撒提到鸦片酊和毒药,法布利斯的性命就断送在小姐的手里了。您会使越狱计划永远不能实现。您知道得比我清楚,别人可不只是想用鸦片酊毒主教大人,您还知道某人对这桩罪行只给了一个月的限期,而且这个不幸的命令已经下了有一个多星期了。因此,如果您叫人逮捕我,或者是仅仅对唐·恺撒或者任何人说一声,您就把我们的一切计划推迟一个多月,我也就有理由说是您亲手杀死了法布利斯主教大人。”

克莱莉娅被路多维克这种惊人的镇静态度吓倒了。

“这么说,我是在跟毒我父亲的人正式谈话了,”她心里说,“而且他还用文雅的谈吐对我说话呢!是爱情把我引到所有这些罪行中去的!……”

她悔恨得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对路多维克说:

“我把您锁在这间客厅里。我赶快去告诉大夫,这不过是鸦片酊。可是,伟大的天主!我怎么对他说我发现了这个情况的呢?以后我再回来放您。”

“不过,”克莱莉娅又从门口跑回来说,“法布利斯知道鸦片酊这件事吗?”

“我的天主,他可不知道,小姐,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再说,为什么要毫无必要地把机密透露给他呢?我们采取极其谨慎的行动。问题关系到救主教大人的性命,他再过三个星期就要被毒死了。下这个命令的是一个意志通常不会受到阻碍的人。我全跟小姐说了吧,据说,接受这份差事的就是可怕的总检察长拉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