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2/4页)

“那样的话,我们能有机会见面,就更令人高兴了。”德·维奥内夫人又接着波科克夫人说她了解巴黎的话头说。她紧接着又补充说,有斯特瑞塞先生随时帮忙,她不会再需要她的帮助。“据我所知,还没有人像他那样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便了解了巴黎,而且喜欢上了它。有他,还有您兄弟和您一起,您还需要谁当向导呢?斯特瑞塞先生会告诉您,”她笑了笑,“关键是要放松。”

“噢,我并没有怎么放松,”斯特瑞塞答道,仿佛他有义务向波科克夫人暗示这些巴黎人说话不可信,“我只是不想给人一个不能放松的印象。我用了许多时间,但我给人的印象肯定是待在原地不动。”他把目光投向萨拉,心想她可能会察觉他的注视。接着,他可以说是在德·维奥内夫人保护下第一次说出了自己的意见:“事实是,我一直在做的,仅仅是我这次来要做的事。”

然而这不过是马上又给了德·维奥内夫人一个目标。“你重新熟悉了你的朋友,你重新认识了他。”那轻松的神态,帮忙的语气,倒好像他们是一路,决意共同进退似的。

仿佛这话和他有关,韦马希这时从窗前转过身来。“不错,伯爵夫人,他和我重新熟悉了起来,他还了解了关于我的一些事情,虽然我不知道他对所了解到的是否喜欢。得让斯特瑞塞自己来评判这是不是让他觉得他做对了。”

“噢,他到这里来完全不是为您呀,”她轻快地说,“你是为他来的吗,斯特瑞塞?我也完全不是指的您,我指的是纽瑟姆先生,他才是我们常常想着的人,波科克夫人来也是要重新和他接上关系。这对你们两位都是一件多么愉快的事!”德·维奥内夫人盯住萨拉,大胆地说。

波科克夫人的应战也十分得体,但斯特瑞塞很快看到,她不允许任何旁人来评论她的行动或者是打算。她不要谁的保护,也不要帮忙,因为那些只不过是阵地不巩固的代名词。她要用她想用的方式表明她想表明的意思,她以一种干巴巴的语气和明亮的眼神表明了这点,这使他想起乌勒特晴朗的冬日的早晨。“我并不缺少和我的兄弟见面的机会。我们在家里需要费脑筋的事情多得很,有许多重要的事要料理,也有各种各样的机会。再说我们那里也不是什么穷乡僻壤,”萨拉尖锐地说道,“我们做每一件事情都有足够的理由。”简单地说,她绝对不会承认她此来的目的。她又用息事宁人的高姿态说:“我来是因为 —— 嗯,是因为我们是要来的。”

“那么再好不过。”德·维奥内夫人不对任何人地轻声说。五分钟后,他们都站起身来,她要告辞了。他们又站着不失友好地说了几句话,只是韦马希随时摆出一副要迈着他那一本正经小心翼翼的步子回到打开的窗前看街景的样子。这间四处装饰着红色锦缎和镀金饰件、陈设着镜子和时钟、富丽堂皇的房间朝向南面,百叶窗挡住了夏日的阳光,但从缝隙里看得见旅店俯瞰着的图勒利花园和花园南面的景物以及从这里向远处伸展开去的巴黎,凉爽、朦胧、诱人,栏杆镀金尖头的闪光,沙砾地面的咯咯声,马蹄的嗒嗒声,清脆的马鞭声,都使人想到马戏团的游行。“我想我可能会有机会到我兄弟那儿去,”波科克夫人说,“我相信那一定会令我很愉快。”话好像是对斯特瑞塞说的,但一张神采飞扬的脸却朝向德·维奥内夫人。在她这样面对着她的时候,有一瞬间,我们的朋友觉得她还会说:“我得感激您邀请我上那儿去呢。”他觉得,有五秒钟,这句话都随时会说出来,他都清晰地听见了它,仿佛它真的被说出来了,但很快他就明白它没有被说出口 —— 来自德·维奥内夫人的一瞥告诉他她也感觉到那话几乎要被说出来了,但很幸运它没有被以任何值得注意的方式表达出来。她于是可以只对说出来的那一部分做出反应。

“迈榭比大街可以作为我们的中间地带,那将是我与您再见面的最好方式。”

“噢,我会来看您的 —— 您这么好。”波科克夫人直视着入侵者的眼睛。这时萨拉面颊上的红晕已经褪成两小团深红色,但仍然十分醒目。她昂着头,让斯特瑞塞觉得这时候两个人当中扮演伯爵夫人的反而是她。然而他也很明白,她的确会对她的来访者以礼相报的,她在再向乌勒特报告之前,最起码一定会要到那一点可报告的内容。

“我非常想让您见见我的小女儿,”德·维奥内夫人继续说,“我本会带她一起来的,但我想先得到您的允许。我原以为我会见到波科克小姐,我从纽瑟姆先生那里听说她和您在一起。我十分希望我的孩子能认识她。如果我能有幸见到她,如果您不反对,我想冒昧地求她待让娜好些。斯特瑞塞先生会告诉您,” —— 她十分出色地继续下去,“我那可怜的女儿温柔善良,可有些孤独。他们两个,他和她,是很好的朋友,我想他对她的印象不坏。至于让娜那方面,他获得了完全的成功,就如我所知道的他在这儿总是成功的那样。”她像是在请求他准许她说这些话 —— 应当说她 —— 轻柔地、愉快地、轻松地、亲密地 —— 更像是早已获得了准许,像是他的准许是不成问题的。而他则更明白了现在如果不配合就等于是十分可鄙地出卖了她。不错,他是和她一起的,即使在目前这种不公开、半保险的方式下也是和那些不和她一起的人对立着的。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多么密切地和她在一起,这有些不可思议、莫名其妙,却又令人兴奋、让人振作。这几乎有些像他是在那里等她给他机会更深地卷入,好向她表现他会如何迎接这挑战。接着在她把她的告别继续延长那么一会儿的时候发生的事就刚好造成了这效果。“您看,既然他的成功是一件他自己绝对不会提起的事,我在这件事上说话就不妨大胆一些。而且,你知道,我真是好心肠,”她转向他说,“考虑到我从你在我身上的成功里几乎没有得到什么好处,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我在家等啊,等啊,等得人都憔悴了。波科克夫人,最起码您要让我能见一见这位十分难得见到的先生,单是这个就算帮了大忙了。”

“如果剥夺了照您说来似乎是这么自然地属于您的东西,我当然会十分抱歉的。斯特瑞塞先生和我是很久的朋友了,但我不会为了和他在一起而同任何人吵架的。”

“可是,亲爱的萨拉,”他用随便的语气插话说,“你这话让我觉得你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实,即在多大程度上 —— 因为你也是属于我的 —— 我是自然地属于你的。如果能看见你为我而同人争吵,”他笑笑说,“我会更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