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3/5页)

他站在她面前,自己被自己的一番表现弄得兴奋异常,他忍不住想开开玩笑:“一切都是比较而言。你这点聪明应当有呀!”

她只勉强应付一句:“哦,你,谁能比得上你的聪明。”但她又想起另一件事,“波科克太太究竟会不会上我这里来呢?”

“哦,她会的。一旦我的朋友韦马希——现在应当说是她的朋友了—— 给她时间。”

她对这表现出兴趣。“他和她是这么好的朋友?”

“怎么,你在旅店没有看见一切?”

“噢,”她觉得有趣,“‘一切’是不好随便说的。我不能肯定 —— 我忘记了。我只顾去注意她了。”

“你当时表现得出色极了,”斯特瑞塞告诉她,“但是说‘一切’也不是那么严重,事实上那也不多。话说回来,到目前为止,它还是一种很美好的关系。她想有一个属于她的男友。”

“她不是有你么?”

“从她看我的样子 —— 或者从她看你的样子 —— 你觉得是那样吗?”斯特瑞塞很容易地挡过她的揶揄,“你知道,每个人必定都让她觉得有一个人。你有查德 —— 查德有你。”

“哦,”她顺着推下去,“而你有玛丽亚。”

好吧,他权且承认。“我有玛丽亚,玛丽亚有我,等等。”

“可是吉姆先生 —— 他有谁呢?”

“哦,他有 —— 他有整个巴黎 —— 或者可以说事情仿佛是那样。”

“可是对于韦马希先生 —— ”她想起来了,“难道巴拉斯小姐不是比所有人都重要吗?”

他摇摇头。“巴拉斯小姐是个格调高雅的人。她的乐趣不会因为有波科克太太而减少的。相反,它还会增加 —— 特别是,假如萨拉赢了,而她来观赏胜利的场面的话。”

“你对我们了解得真透彻!”德·维奥内夫人叹口气,坦率地承认道。

“不 —— 依我看我了解的是我们。我了解萨拉 —— 我对一些事情有把握,也许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查德陪吉姆的时候,韦马希会带她四处去逛。我向你保证,我会为他们两个高兴的。萨拉会得到她要求的 —— 她可以有机会表示一下她对理想的向往,而韦马希也大致相同。巴黎的气氛就是这样,所以谁能够拒绝那样做?如果说萨拉想表明什么的话,那她最想表明的就是她不是到这里来做个狭隘女人的。我们至少会感觉到这个的。”

“噢,”她叹息道,“我们好像会‘感觉’到许多呢!可是,照这样说法,那个女孩又怎么办呢?”

“你是说玛米 —— 如果我们各人都有一个人的话,关于她,”斯特瑞塞说,“你可以信任查德。”

“你的意思是,他会对她不错?”

“他会将她奉若上宾,只要先给他一点时间把吉姆对付完了。他想要吉姆能给他的 —— 还有吉姆不能给的 —— 他全都要,虽然他实际上从我这里已经全部都得到了,还得到更多。但是他想要他自己的印象,而且他会得到的 —— 而且会很强烈。只要他得到那个,玛米就不会受冷落的。”

“噢,玛米一定不能受冷落!”德·维奥内夫人恳切的语气让他觉得宽心。

但斯特瑞塞可以宽慰她。“不用担心。只要他用完吉姆,吉姆就归我了。那时你看吧。”

她好像已经看见了,但她仍然等着。片刻,她又问:“她果真十分迷人吗?”

他说完话,已经站起身,拿起帽子和手套。“我不知道。我在注意着呢。你可以说,我在研究这个事例。我肯定我能告诉你的。”

她觉得好奇。“她算是个‘事例’?”

“是的,我认为是。至少,我会知道是不是。”

“但你以前不认识她么?”

“认识的,”他笑笑,“不过在家里她不算什么‘事例’。而现在她要算了。”他似乎在告诉自己,“她变成事例了。”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

他想想,笑着说:“不比我用的更短。”

“你也成了‘事例’?”

“在非常非常短的时间里,在我到达的当天。”

她聪明的眼睛告诉他她在想什么。“可是,你到达的当天就遇见了玛丽亚。波科克小姐遇见了谁呢?”

他又停下想想,但终于说出来。“她遇见了查德,不是么?”

“当然是的,可是这不是第一次呀。他是她的老朋友。”见斯特瑞塞笑笑,慢慢地、意味深长地摇头,她又说,“你是说至少对她来说他是一个新人 —— 她觉得他变了?”

“她觉得他变了。”

“她对他怎么看?”

斯特瑞塞承认他不知道。“怎么可能知道一个深沉的女孩怎么看一个深沉的青年男子?”

“每个人都这么深沉?连她也是?”

“我的印象是这样,比我想的深沉。但不用着急,我们两人一起,会弄明白的。你可以做出你自己的结论。”

德·维奥内夫人看来很想弄明白。“那么她会和她一起来,对吗?我是说,玛米会和波科克太太一起来吗?”

“一定会的,不谈别的,她的好奇便会使她来。不过,放心让查德去安排吧。”

“唉!”德·维奥内夫人叹息着转过脸去,露出疲倦的神色。“我还有多少事要让查德去安排!”

她的调子使他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她,表明他对她疑虑的理解。但他还是决定退守对查德的信心。“还是相信他吧,彻底地相信他。”然而话才出口,他自己便觉得自己的声音听来十分奇怪和空洞,便干笑一声,但马上又停住。他更关切地帮她出主意,“他们来的时候,尽量多让让娜露面,让玛米好好看看她。”

她显得似乎已经看见两个女孩面对面的情形。“好让玛米恨她?”

他又摇头纠正她。“玛米不会的。你要相信他们。”

她认真地看着他,而后,好像这是她必然的归宿似的:“我相信的人是你,但是,”她又说,“我在旅店说的话是认真的。我当时的确想,现在也想我的孩子……”

“你想 —— ”看她迟疑着该如何表达她的意思,他恭敬地等着。

“我想让她尽可能帮助我。”

斯特瑞塞正视着她的眼睛,然后,他说了一句她也许没有料到的话:“可怜的小鸭!”

而她的随声应答也同样让他没有料到。“可怜的小鸭!可是,”她说,“是她自己很想见见我们朋友的表妹的。”

“她那样想她?”

“是我们那样称呼那位年轻女士的。”

他又想了一想,然后笑着说:“你女儿会对你有帮助的。”

他终于同她道别了,五分钟前他就想道别了。可是,她又起身送他,陪他走出房间,来到另一间房间,再来到另一间。她古老而高贵的住宅有一连三间相通的房间,其中前两间虽稍小,但都透出一种古色古香的高贵气派,它们成了前室的自然延续,使来拜访主人的人在经过它们进入第三间房间的路上留下深刻的印象。斯特瑞塞喜欢这两间房间,它们让他浮想联翩。现在,当他和她一起慢慢穿过它们时,他最初的印象又鲜明地回到脑海里。他又站住回头看去,两间狭长的房间宛如一条长长的通道,使他感到一种忧伤甜蜜的意味,他似乎又隐约看到了历史的影子,隐隐听到了那伟大帝国大炮的吼声。这当然多半是他的想象力的作用,但置身于打蜡的拼花地板、褪色的粉红和淡绿的绸缎、仿古的枝状烛台的包围中,他便不能忽视它的存在。它们可以很容易地使他神思恍惚。查德与女主人的奇特、新奇、富有诗意的 —— 他该怎么形容它才恰当? —— 关系向他证明了它浪漫的一面。“他们应当看看这个,你知道,他们必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