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第2/3页)

这些情绪无疑都是由他的闲散而引起的,此时却因玛丽亚的新见解而黯然失色。在这一周结束之前她就有一个新的事实要告诉他。一天晚上她带着这个消息等待他的到来。这天白天他没有见她,但是打算到时候请她一道外出,在某个花园的露台上共进晚餐。巴黎的夏季处处都能看见这样的花园,可是那时候天却下起雨来,他感到失望,只好改变计划。他独自一人在家里闷闷不乐地吃饭,等待着在这之后去见她,以弥补损失。他相信见到她以后很快就会知道有什么情况出现。在她那富丽小室的气氛里他已有这样的感觉,只是用不着明说而已。这地方光线柔和,各种浓淡不同的色调融合在一起,给人以凉爽之感,其效果使这位客人难免不停下来凝视片刻。好像就在凝视时他感觉到新近有人来过这儿,而他的女主人也看出他已感觉到有人来过。她几乎用不着说这句话:“是的,她来过。这一次我接待了她。”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她又补充道,“根据我对你的理解,现在没有理由……”

“你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没有 —— 如果你做了你不得不做的事。”

“迄今为止我当然已经做了,”斯特瑞塞说道,“因此你不必担心其影响,或者好像是夹在我们之间这种情况。我们之间现在没有任何东西,除了我们自己放在那儿的东西以外,没有一寸的空隙可以容纳任何其他东西。因此你只是像往常一样与我们好好相处,无疑要多和我们在一起,如果她已经对你谈过。”他又说,“当然如果她来,那是为了和你交谈。”

“那是为了和我交谈。”玛丽亚回答道。听了这话后他进一步肯定她实际上已经掌握了他尚未告诉她的情况。因为她脸上的神态表明她了解这些情况,而那同时出现的悲哀神情则说明一切疑问已荡然无存。他更深刻地意识到,她从开头就知道她认为他所不知道的情况,而充分了解这些情况可能会给他带来完全不同的结果。可以想象得出,这不同的结果可能是制止他的独立和改变他的态度,换句话说,引起一种支持乌勒特原则的突变。她已经预见到这可能会给他以强烈的冲击,使他转向纽瑟姆太太的怀抱。诚然还没有迹象表明他受到了冲击,但是却令人感到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因此玛丽亚此时不得不认为,这冲击已经开始,然而他还没有转回去。在早就勉强选择了她自己这一点上,他转瞬间就看得很清楚,但是结果他却没有重新接近纽塞姆太太。德·维奥内夫人的拜访揭示了这些真相,从残留在玛丽亚脸上的神情仍能依稀看出发生在她们两人之间的情形。然而正如我们所暗示的那样,如果这情形并不令人高兴,那么斯特瑞塞也许仍能看出其原因,虽然他天性朴实,看问题有些模糊。几个月来她坚定地克制自己,她没有利用任何可能有利于她自己的宝贵机会。她已经丢掉了这样的幻想:与纽瑟姆太太断交,她们的朋友遭受损失(婚约和关系本身破裂得无可挽回),可能对她有利。她并没有推波助澜,而是暗自艰难地、严格地坚守立场,极其公平合理地对待这件事。因此她不禁感到,虽然需要了解的事实最终都已经完全得到证实,但是她仍然看不出有任何理由可以为自己(为可以叫作有利害关系的一切)感到得意扬扬。斯特瑞塞可能已经轻而易举地看出,在刚才她坐在那儿沉思的那几个小时里,她一直在问自己,是否还有或者根本没有她无法确定的情况。然而我们还需要马上补充一句,他在这场合最初弄明白的情况,最初却被他隐藏在自己心里。他只是问德·维奥内夫人究竟是为什么来的。对于这个问题他的同伴已有准备。

“她想知道有关纽瑟姆先生的消息,似乎她已有好几天没有看见他了。”

“那么她没有再次同他外出?”

“她似乎以为他可能已经与你一道外出了。”玛丽亚答道。

“你告诉她我一点也不知道他的情况吗?”

她不停地摇头。“我一点也不知道你所知道的情况。我只好告诉她我得问你。”

“我已经有一周没有看见他了,当然我也觉得奇怪。”此时他的神态表明他更加感到奇怪。“我想,我能找到他。”他又问道,“你觉得她显得焦急吗?”

“她总是显得焦急。”

“尽管我为她尽了一切努力。”他露出了偶尔才能见到的一丝笑容。“想想看,这正是我要出来阻止的事!”

她打断他的话问道:“那么你认为他不安全?”

“我正要问你,在这方面你对德·维奥内夫人有什么看法?”

她看了他一眼。“什么样的女人从来就可靠?”她又说,“她告诉我你们在乡下意外相逢。有鉴于此,还有什么是可靠的呢?”

“那是一个偶发事件,完全可能发生或者完全不可能发生,”斯特瑞塞承认道,“真是不可思议。可是仍然,可是仍然……”

“可是她仍然不在乎?”

“她为什么也不在乎?”

“那么既然你也不在乎,我们都可以放心休息!”

他似乎同意她的看法,但仍有所保留。“对于查德不露面我确实不放心。”

“啊,你会把他找回来的。可是你知道,”她说道,“我为何去沟通。”他已经使她明白,此时他已经把所有一切都弄清楚了。但是她却希望把事情说得更加明白。“我不愿你对我提出问题……”

“对你提出问题?”

“一周前你自己已经看出什么的问题。我不愿为她撒谎。我觉得那对我来说太过分了。当然一个男子总是应该撒谎 —— 我指的是为了一个女子而撒谎。但是一个女子不会为另一个女子撒谎,除非是基于针锋相对的原则,为了间接保护自己。我不需要保护,所以我‘逃避’你 —— 只是躲避你的考验。这责任对我来说太重大了。我赢得了时间,当我回来后,已经不再需要考验了。”

斯特瑞塞平静地思索着她说的这番话。“是的。当你回来以后,小彼尔汉姆已向我表明一个绅士应该怎么做。小彼尔汉姆像一个绅士那样撒谎。”

“而且像你所相信他的那样?”

“严格说来这是一个谎言 —— 但他认为这忠诚的行为是符合道德的。这是一种可以详细讨论的观点,这种德行在我看来也很伟大。当然这样的德行很多,我眼前满是这样的德行。我还没有和它断绝关系,这你知道。”

“我现在见到的和过去见到的是,你甚至对德行大加夸张,”玛丽亚说道,“我以前有幸对你讲:你真了不起,你真是太好了。可是,如果你真想知道,”她很难过地承认道,“那么我要告诉你,我从来都不知道你到底如何。”她解释道,“有时你给我的印象是明显的玩世不恭,有时你给我的印象却十分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