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 利(第3/8页)

他的小提琴天才得到人们一致的认可,大家全都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演奏的。如果塞维尼夫人想格外地称赞某位演奏大师,她会说:“此人比巴普蒂斯特小提琴拉得好。”正是通过小提琴,吕利的好运才开始了。首先他被允许加入国王的大乐队;然后,在1652年,他受命对国王的小提琴师进行了一次全面考核,并受旨自组了一个新乐队,即小提琴小乐队。

但是,吕利的野心越来越大。1695年的一份材料记载:“在意识到小提琴不足以发挥他的天才之后,他放弃了小提琴,并在梅特鲁、罗伯德伊、以及圣尼古拉戴尚的管风琴师吉戈尔的指导下,全身心地学起羽管键琴和作曲来。”

法国歌剧的创始人却有三位管风琴师作老师,这似乎有些令人吃惊。但是正如皮罗所说,当时的法国管风琴学派也就是音乐雄辩与流畅的学派——“管风琴的语言就像是演说词。”正是从这个学派里,吕利掌握了他日后成为音乐大师所需要的那种演说术的基本要领。此外,这些管风琴师为所有类型的乐器创作,而且在交响音乐领域也很博学。吉戈尔和罗伯德伊兴趣广泛,求知欲强。罗伯德伊钟爱意大利的一切,是弗雷斯科巴尔第〔3〕的崇拜者,并且认识康贝尔、贝尔塔利(国王的音乐教师)和同样是管风琴师的卡瓦利。对于意大利歌剧在法国的尝试,他肯定有所了解。吉戈尔的折衷主义使他同弗雷斯科巴尔第一样,偏爱鲁昂的老辈管风琴师蒂特卢兹,并且借鉴歌唱技法。此时正是尼韦尔(Nivers)力劝管风琴师“学习歌唱技巧”的时候,因为他认为管风琴应该模仿人的声音。

吉戈尔和罗伯德伊“在利用不谐和音时都很大胆”;皮鲁还提醒我们,吕利最令当时法国人钦佩的特点之一,就是他利用“假和声”的技巧。

毫无疑问,吕利从一些人的事例中受益匪浅,如他在宫廷中的那些显赫的前任们,皇家芭蕾舞作曲家,以及过去二十年来一直寻求使宫廷歌曲成为音乐诗歌的音乐大师们(如他的岳父朗贝尔);这些人赋予歌曲一种表述性的特征,使之成为法国高雅歌曲的完美典范。仔细查看朗贝尔的歌曲集,我们会惊诧于他与吕利在风格上的近似。

博埃塞(Boësset)是吕利最伟大的法国先驱者之一,为他提供了许多在音乐中表现尊贵的悲怆和崇高的忧郁的先例。他的一些高雅歌曲配有风格宽广的朗诵,这是歌剧《阿马迪斯》(Amadis)和《阿米德》(Armide)中著名的抒情独白的早期模型,奠定了路易十四音乐风格的基础。

除了这些法国音乐大师之外,吕利还与一些意大利名人保持联络,尤其是那位梵蒂冈人卡瓦利(Cavalli)。此人的音乐天分比吕利高出许多,盖过了十七世纪所有的意大利歌剧作者(也包括蒙特威尔弟)。卡瓦利来到巴黎,并在1662年,他的全盛时期,创作了《埃尔科勒》(Ercole)。此时,吕利作为一名作曲家还只是崭露头角;两年前,他曾经安排在法国上演卡瓦利的《瑟斯》(Serse),并为该剧谱写了一些芭蕾舞曲。他又怎么能够逃离,即使是暂时地,这样一位强大的合作者的影响呢?诚然,吕利永远不会达到卡瓦利的音乐中的饱满,也无法获得卡瓦利那感觉的活力,及一种预示着亨德尔和格鲁克即将到来的奇异的力量;但是,卡瓦利创造形象的视觉效果和感情烈度的天分同他创造田园景象的新奇一样,肯定深深感染了吕利。

吕利可能还熟悉佛罗伦萨人塞斯蒂(Cesti)——国王的圣咏队指挥——的某些作品。路易十四统治期间,巴黎和维也纳的宫廷之间一直存在着竞争,双方都试图在场面和艺术家的技艺方面超过对方。塞斯蒂当然非常熟悉法国人的艺术品味。他懒散却很有天分,是一位比吕利文雅得多的音乐家,一位感情忧郁的诗人,同时又是音乐喜剧的创始人之一;但是他谱写了许多近似吕利风格的序曲,交响曲,器乐小奏鸣曲,以及歌剧的开场白。塞斯蒂的歌曲也是如此;尽管它们总体上风格各异,但是你会从中发现宣叙调旋律,这种旋律按照吕利的一贯方式,在同样的场景中,伴随同样的歌词重复出现。

最后,吕利也不能忽视吕吉·罗西(Luigi Rossi),此人二十五年前就把意大利歌剧带到了巴黎,而且亲自创作了一部堪称经典之作的这种歌剧。

但是,不管吕利从意大利音乐大师那里借鉴到什么,这种借鉴似乎不是一位意大利人试图使法国意大利化,而是一位法国人从别国艺术中吸收符合法国民族精神,完全为法国才华所利用的东西。吕利的思维和风格是彻底地法国式的。他变得如此法国化,他的本性如此保守,以至于当意大利人把歌剧推向整个欧洲时,年近四十的吕利还是公开反对歌剧。没有人比他更顽固地诋毁佩兰和康贝尔早期的尝试。直到1672年他创作了个人的第一部歌剧为止,他仍坚持认为歌剧不可能用法语演出。他的全部抱负都集中在传统法国风格的芭蕾喜剧上。只有受到佩兰的成功和莫里哀观点的启发后,他才一步一步着手在法国创立一种歌唱戏剧。他决心独自完成这项工作,不要别人的帮助,并把荣誉归为己有。

但是,从他做出决定的那天起,他就凭借比别人更敏锐的才智,以及为之付出的更多的精力和毅力,掌握了这种新艺术的精髓。从1672年他的歌剧院落成之日起直到1687年他去世为止,每年吕利都要创作并上演一部新歌剧。

勒塞夫·戴·拉·威维勒告诉我们:

“每年他都要上演一部歌剧,写作约花掉三个月的时间。他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工作格外勤奋。这一年余下的时间里他对剧本几乎不作修改,除了偶尔在失眠的夜晚以及不开心的上午花上一二个小时之外。但是,他的思维总是停留在他正在构思或是刚刚构思出的歌剧上面。如果有人碰巧知道他随时哼唱的是什么,那么结果总是证明,他唱的就是他手头的歌剧的片断。”

对于他只花费十二个月中的三个月在谱曲上这点,我们不必感到震惊;谱曲只是他工作的一部分,因为他要考虑的不仅是作曲,还有作品的诠释。

他的首要工作是确定一位诗人,因为那时候,音乐家并不追求成为自己作品的诗人。吕利有能力像其他人那样写诗,因为他充满了幽默感和想象力:

“他思维活跃,想法独特;他能够完美地叙述一个故事,尽管带有意大利式而非法国式的夸张。据说他曾用法语和意大利语写过一些优美的散文。《肮脏先生》中所有意大利语台词都出自他的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