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3/4页)

“我要求成为您的邻舍,托马斯爵士;我对普莱斯小姐讲的话,想必您听到了。我希望得到您的首肯,您不致反对我作您儿子的房客吧?”

托马斯爵士彬彬有礼地哈了哈腰,答道:“先生,我不能指望你作为一个永久的邻居住在那里,也许事情只能这么办;但是我希望并相信,埃德蒙会住在桑顿莱西他自己的房子里。埃德蒙,我没有讲得太多吧?”

埃德蒙听到问他,先弄清了他们在谈什么,但了解了问题以后,便毫不迟疑地答道:

“当然,父亲,我是打算住在那里的。但是,克劳福德,我虽然不同意你做我的房客,但你可以作为朋友住在我这里。每年冬季,你可以把这个住所看作一半是属于你的,我会按照你在这个春天设想的改造方案,扩建那些马厩。”

“这会使我们有些损失,”托马斯爵士继续道,“因为虽然距离只有八英里,但他的离开缩小了我们的家庭圈子,这是我们不欢迎的。然而如果我的儿子不愿这么做,我会非常难过。克劳福德先生,你对这件事考虑得不够,这是很自然的。但是教区有它的希望和要求,只有经常住在那里的教士才能体会得到,任何代理人都无法全部满足这些需要。按照通常的说法,埃德蒙似乎无需离开曼斯菲尔德庄园,也可履行他在桑顿莱西的职责,即念祷告和传道;他可以每星期日骑马来到他名义上居住的地方,主持宗教仪式;如果他认为合适,他可以每七天到桑顿莱西去做三、四个钟头的教士。但这不能使他满足。他知道,人的本性需要教育,不是一星期一次的讲道便能办到;如果他不生活在他的教区居民中间,通过经常的接触,证明他是他们真心的祝福者和朋友,他就没有为他们,也为自己完全履行职责。”

克劳福德先生颔首表示同感。

“我再说一遍,”托马斯爵士又道,“在这一带,桑顿莱西是唯一的一幢我不能租给克劳福德先生的房子。”

克劳福德先生又颔首表示感谢。

“托马斯爵士无疑了解教区牧师的职责,”埃德蒙说道,“我们必须希望他的儿子也能证明他懂得这点。”

不论托马斯爵士讲的这番大道理对克劳福德先生实际发生的作用如何,在另外两个人,两个专心致志听他讲的人——克劳福德小姐和芬妮心中,却引起了一些不太舒服的感觉。其中一个人从未想到桑顿莱西会这么快、这么彻底地成为他的家,因此一直低下了头在捉摸,不能每天见到埃德蒙会怎么样。另一个正依靠哥哥的描摹,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如今突然惊醒了,在她为未来的桑顿莱西构想的图画中,已无法把教堂排除在外,把教士驱逐出境,而仅仅把它看作一个富家公子的临时住所,一幢体面而雅致的现代化住宅;这样,她对托马斯爵士产生了坚决的敌意,认为他是那一切的破坏者,尤其令她难受的是,他的性格和作风注定了他会不由自主地容忍这种命运,而她又不敢对他的理由发出一句嘲笑,发泄心头的怨恨。

这时,“投机”给她带来的一切快感,全部化为乌有了。既然讲道占了上风,打牌应该停止了;她为它的必须结束感到庆幸,现在她可以换个座位,与身边那个人分开,重新振足精神了。

这时大部分人三三两两地聚集在炉火周围,等待最后的散场。威廉和芬妮是离大家最远的,他们仍坐在人已经走空的牌桌旁边,谈得很愉快,忘记了所有的人,但是有人没有忘记他们。亨利·克劳福德先是把椅子向他们挪动了一下,静静地坐在那里,观察了他们几分钟;与此同时,站在附近与格兰特博士闲聊的托马斯爵士,却在观察他。

“这是我们的团聚之夜,”威廉说。“如果在朴次茅斯,或许我也会参加这种晚会。”

“但是,威廉,你不希望待在朴次茅斯吧?”

“是的,芬妮,我不希望。只要没有你,我不喜欢朴次茅斯,也不喜欢舞会。我不知道参加那种集会有什么好处,我得不到一个舞伴。朴次茅斯的姑娘根本瞧不起没有军衔的人。在她们眼里,一个候补少尉分文不值。真的,他分文不值。你记得格雷戈里家的几个女孩子,她们长大了,成了人才出众的美女,但是她们见了我不理不睬的,因为有一个上尉在追求露西。”

“啊!可耻,可耻!——但不要放在心上,威廉。(可是她自己的脸颊也在愤怒中变红了。)这不值得计较。这不是你的耻辱;哪怕最伟大的海军将领,在年轻的时候,也或多或少遇到过这类事。你必须记住这点,必须振足精神,认识到这是每个水兵都会碰到的不幸,就像恶劣的天气和艰苦的生活一样;但它总是暂时的,总有结束的一天,到那时你就不必忍受这种屈辱了。一旦你当了海军上尉,情况就完全不同!你想,威廉,你当了上尉以后,就不会在乎这类无聊的事了。”

“我已在开始想,我恐怕永远当不成上尉,芬妮。每个人都当得成,唯独我不成。”

“呀!亲爱的威廉,不要这么讲,不要这么灰心丧气。我们的姨父没有说什么,但我相信,他会尽一切力量帮助你的。他也像你一样,知道这事的重要性。”

她突然发现,姨父就在他们身旁,比她想象的近得多,于是赶紧住口,两人都觉得必须改变话题了。

“你喜欢跳舞吗,芬妮?”

“是的,很喜欢;但是我很容易疲倦。”

“我希望能与你一起参加舞会,看你跳舞。你在北安普敦郡没参加过舞会吗?我喜欢看你跳舞,只要你愿意,我喜欢与你跳舞,因为在这儿没人知道我是谁,我希望再做一次你的舞伴。我们从前也常在一起欢蹦乱跳,不是吗?一听到街上在拉手风琴,便这么做,记得吗?从我来说,我还是跳得不错的,不过我得承认,你比我跳得更好。”他转过身去,向现在已来到他们身边的姨父说道:“姨父,芬妮跳舞跳得很好吧?”

芬妮听到这个从未有人提出过的问题,有些慌张,不知朝哪里看好,或者怎么对待听到的回答。声色俱厉的责备,至少漠不关心的冷淡表情,都会使她的哥哥伤心,也使她自己无地自容。但是相反,那回答是:“我很抱歉,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从芬妮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起,我就从没看到她跳舞;但我相信,一旦看到她跳舞,我们两人都会认为,她不愧是一个高贵的少女;我想,也许不用多久,我们就会得到这样的机会。”

“我很幸运,看到过你的妹妹跳舞,普莱斯先生,”亨利·克劳福德探过身去说,“我保证可以回答你在这方面的一切问题,让你完全满意。但我相信,”他看到芬妮有些不快,又说,“这还是改日再谈的好。这里有一个人不喜欢这么谈论普莱斯小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