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4/4页)

“我就是在为我们的孩子考虑,”戈登说,“所以我才是个共产党。你难道愿意让他长大后遭受列奥遭受的一切,或变成像莫斯卡这样对人类毫不在意的人?我不喜欢他在你面前说话的样子,即使他喜欢我,我也完全不在乎。我希望我们的儿子在一个不会把他送去集中营或战争的社会里长大。我想他在一个道德的社会中长大,这就是我为之奋斗的。你知道我们的社会堕落了,安,你清楚的。”

安站起来面对他,既不温柔,也不哀求。她直白地跟他说:“你不相信任何关于俄国的负面报道,我相信一部分,那一部分就足够了。他们不会让我的儿子安全。我对自己的国家有信心,就像人们对他们的兄弟姐妹有信心一样。你总说那是国家主义,但我不知道。你准备好为自己的信仰而牺牲,但我没有准备好让我们的孩子为你的信仰而遭难。戈登,如果你能融入他们,我不会试图阻止你,但发生在列奥父亲身上的事情同样会发生在你身上。当他告诉我们时,我是这么想的,他就是因为那个才告诉我们,他要警告你。或更糟糕的,你会被腐蚀。你必须得放弃,你只能放弃。”她平坦的脸上满是倔强。戈登知道自己无法征服这种倔强。

“让我看看我们是不是理解了对方,”戈登缓慢地说,“你想要我找份好工作,像一个中产阶级一样生活,不要继续让共产党把我的未来推入险境。是这样吗?”

她没回答。他继续说:“我知道你的动机完全无可指责,我们都同意一点,希望给儿子最好的生活,我们不同的是方法,你想要给他的安全感只是暂时的,一种完全任掌控国家的资本家们宰割的安全感。而我们为一种永久的安全感而战,一种无法被统治阶级中的几个人粉碎的安全感。你看不到吗?”

“你必须放弃,”安倔强地说,“你只能放弃。”

“要是我不放弃呢?”

“如果你不保证放弃,”安顿了顿,让自己平静下来,说出那句话,“我就会带着孩子回英国,而不是美国。”

他们都被她终于说出口的话吓坏了,然后安低沉地几乎是哭泣着继续:“我知道,只要你许下了承诺就一定会遵守它。你看,我相信你。”自从他们在一起,戈登第一次真正对她很愤怒,因为他知道她的信心是正确的,他从未欺骗过她,从未打破过承诺。他的新英格兰良心总是在人际关系中起作用,但她现在却利用他的诚实给他下圈套。

“让我弄明白,”戈登故意说,“如果我不承诺离开共产党,你就会带着我们的儿子去英格兰,你会离开我。”他不让自己的话中显出痛苦和愤怒,“如果我保证,你就会跟我一起回美国。”安点点头。

“你知道这样做不公平。”戈登说,他无法再隐藏痛苦,走到椅子边再次坐下来。他冷静又耐心地在脑子里厘清一切,他知道安说到做到,也知道他绝不可能放弃党,如果放弃,他只会越来越恨她。自己无法放弃她和儿子,她也许可以,但孩子不行。

“我保证。”他说,知道自己撒了谎。她走过来,脸上充满如释重负的泪水,跪下来把头搁到他大腿上。他同她,也为自己刚做的事情感到畏惧。他完全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一旦到了美国,她得花上一段时间才会发现他欺骗了她,发现后她会既没有金钱也没有手段回英国去。他们的相互依赖过于深厚。他知道对他们俩而言,生活将会混杂着痛恨、不信任和蔑视,他们的余生都会变成两人间的挣扎。但他毫无办法。他抚摸着她那总是能让他激动的粗糙厚重的头发,就像她强健的农民的身体一样。他把她平坦的几乎斯拉夫式的脸抬起来,好透过泪水亲吻它。

他想,我毫无办法。他给她的吻令自己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