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4/5页)

我一回到办公室,少校就出现在刚才那间办公室的门边,招手示意我进去。少校的制服上挂着他所有的绶带和勋章。他曾打过二战和朝鲜战争,胸前挂着至少二十条绶带。

“情况怎么样?”他问,微微笑了笑。

我耸了耸肩:“还好吧,我猜。”

少校惊讶地摇了摇头。“他们告诉我,这事已经进行好几年了,你们这些家伙该死的是怎么做到的?”他带着钦佩摇头。

“全是胡说,”我说,“我从没见过弗兰克从任何人那里收钱,压根就是有些人恼火被征召服现役。”

“是啊,”少校说,“但在李将军堡那边,他们正在安排让一百多个大兵飞来纽约在陪审团前作证。那可不是胡说。”他微笑着凝视着我,“你在对付德国佬时隶属哪个部队?”

“第四装甲师。”我说。

“你的记录里有一枚铜星勋章,”少校说,“不算什么,但还是有。”他胸前的绶带之间有一枚银星和一枚紫星。

“的确不算什么,”我说,“我只是在敌军炮火下帮助法国平民撤离而已,我想我一个德国佬也没杀过。”

少校点点头。“不算什么,”他同意,“但比那些孩子能得到的绝对要多。所以只要我能帮得上忙,就告诉我,好吗?”

“谢谢。”我说。

我站起身往外走,少校愤怒地自言自语:“那两个混球竟敢质问我,我告诉他们回去操他们自己。竟然以为我也参与了那些破事。”他摇摇头,“好吧,小心点。”

当一个业余罪犯真的不划算。我遇事的反应就像电影里的杀人犯那样,承受着内疚的折磨。每当公寓的门铃在不寻常的时刻响起,我的心都会嗵嗵直跳,以为是警察或FBI。当然,只不过是某个邻居来借点什么,或是瓦莱莉的某个朋友顺路过来聊天。FBI探员每周会来办公室两三次,通常会带上他们认为可以指认我的某个年轻人。我猜是某个花钱参加六个月项目的预备役军人。有一次,汉侬过来谈话,我下楼去了一间快餐店,为我们和少校买来咖啡和三明治。当我们聊天时,汉侬用你能想象出来最友善的语调说:“你是个好人,梅林,我非常痛恨要送你进监狱的想法,真的,但你知道,我已经送过很多好人去监狱。我总想着他们要是能帮帮自己该多好啊。”

少校靠在椅背上,看着我的反应。我耸了耸肩,继续吃三明治。我的态度是:对这样的评论,我说什么都没用,反而只会引发一场关于受贿的简略讨论,在这样的讨论中,我也许会说漏嘴,在某种程度上帮助他们的调查。所以我什么都没说。我问少校能否放我两天假,好让我帮妻子圣诞购物。工作其实并不多,办公室里还有个新来的平民顶替弗兰克・阿尔柯,我不在时他可以盯着。少校说当然可以。汉侬有些傻,他关于送了很多好人进监狱的评论很蠢,他太年轻了,根本不可能送过很多人——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去监狱,我觉得他是个菜鸟,一个好心的菜鸟,但绝不是会把我送进监狱的那个人。如果他真的做到了,我会是他的第一个。

我们聊了一会儿汉侬就离开了。少校带着种全新的敬意看着我,然后他说:“即使他们不能定你的罪,我也建议你找份新工作。”

圣诞节对瓦莱莉来说一直是件大事。她热爱为她父母、孩子们、我和她的兄弟姐们买礼物。特别是这个圣诞节,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有更多的钱花。有辆自行车正在两个儿子的衣橱里藏着,她给她父亲买了件很好的进口爱尔兰羊毛开衫,给她母亲的是同样贵重的爱尔兰蕾丝披肩。我不知道她给我买了什么,她总是保密,而我也得为我给她的礼物保密。那份礼物一点也不麻烦,我用现金给她买了一枚钻戒,那是我送她的第一份真正的珠宝。我从没送她订婚戒指,多年前,我们俩都不相信那种小资的胡诌。十年后,她变了,而我根本不在乎钱,我知道这会让她很开心。

所以,圣诞前夜,孩子们帮她装饰圣诞树,而我则在厨房里工作。瓦莱莉仍然不知道我在工作上遇到的麻烦。我写了几页小说,然后进客厅去观赏圣诞树。它裹在银色之中,红色蓝色金色的铃铛用银线编织的绳子挂在上面,树顶是颗发亮的星星。瓦莱莉从不用电灯,她痛恨把它们挂在圣诞树上。

孩子们都很兴奋,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才把他们哄上床,让他们老实待在床上。他们不停溜出来,我们不能对他们太凶,在圣诞前夜可不行。最终,他们筋疲力尽,睡着了。我最后看了一眼,他们都换上了干净睡衣等着圣诞老人,都洗过澡梳过头。他们看上去那么美丽,我都不敢相信他们是我的孩子,他们竟然属于我。在那一刻,我真的爱极了瓦莱莉。我真是幸运极了。

我走回客厅,瓦莱莉正在把包装华丽的圣诞礼品袋塞到树下,数量看上去很可观。我过去把我为她买的礼物也放到树下。

“我没法给你买太多,”我狡黠地说,“只有一份小礼物。”我知道她永远也猜不到她会得到一枚真正的钻戒。

她冲我微笑并亲了我一下。她从不在乎自己在圣诞节会得到什么,她最爱的是为其他人买礼物,特别是为孩子,然后是为我和她的家人,她的父母兄弟姐妹们。孩子们都得到了四到五份礼物,还有那辆超级闪亮的自行车。我为她买了这个感到非常遗憾。那是辆两轮自行车,给我最大的儿子。我遗憾是因为,我得组装它,可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做。

瓦莱莉开了瓶红酒,弄了点三明治,我打开装着自行车不同零件的巨大纸箱,把所有东西都摊在客厅的地板上,还有三张纸的说明和图纸,我只看了一眼就说:“我放弃。”

“别傻了。”瓦莱莉说。她盘腿坐在地上,边啜着红酒边研究图纸,然后她开始工作。我是个白痴帮手,只能拿螺丝、起子、扳手和必要的部件,好让她把它们拧到一起。我们终于把那鬼东西拼好时已经凌晨三点了。那时候我们已经喝完了一整瓶红酒,完全一团糟。孩子们一醒过来就会立刻蹦下床。我们只能再睡大概四个小时,然后得开车去瓦莱莉父母家里,度过充满庆祝和激动的漫长一天。

“我们最好赶紧上床。”我说。

瓦莱莉摊在地板上。“我就睡在这里好了。”她说。

我躺到她身边,然后我们俩都翻身侧躺着,好紧紧拥住对方。我们就那样幸福、疲惫却满足地躺着。就在那一刻,门突然被很响地敲了一下,瓦莱莉很快起身,脸上带着惊讶,疑惑地瞥了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