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2/6页)

“对我来说足够了。”我说。

奥萨诺点点头。“你知道吗,我曾经也是个伟大的魔术师,你读过我第一本书,充满了魔法,对吗?”

我很高兴能同意这一点,我很喜欢那本书。“纯粹的魔法。”我说。

“但那还不够,”奥萨诺说,“对我来说还不够。”

那对你来说实在太糟糕了,我想。他似乎猜到我的想法。“不,不是你这样想的,”他说,“我只是不能再那么做了,因为我不想那么做,或许我也不能再那么做了。在那本书以后,我就不是魔术师了,我成了作家。”

我不怎么同情地耸耸肩。奥萨诺看到了,说:“我的人生变成了一团狗屎,但你看得出来,我嫉妒你的人生,一切都在控制之下,你不酗酒、不抽烟、不追女人。你就写作、赌博、扮演好父亲和好丈夫。你是个非常不闪亮的魔法师,梅林,非常安全的魔法师。一段安全的人生、安全的书,你让绝望消失了。”

他很生我的气,以为戳中了我的本质,他并不知道那完全是胡说八道。我不介意,这说明我的魔法起效了,他能看到的只有那些,我完全不介意。他以为我完全掌控了自己的人生,没有受苦,没有感受到那种促使他去追不同女人、沉迷于酒精和毒品的孤独感。有两件事他没有意识到,他受苦是因为他正在变疯,而不是受苦。另一件事是,世界上每一个人都在受苦,都很孤单,但他们都尽可能从中得到最好的结果。那没什么大不了的,实际上,你可以说人生本身就没什么大不了的,更不用说这该死的文学了。

之后,突然间,麻烦出现在我人生中一个意想不到的角落。一天,在书评杂志那里,我接到了亚蒂妻子帕姆的电话,她想见见我,谈一件重要的事,想亚蒂不在场时单独见我,问我能立刻过去吗?我开始恐慌,在脑海深处,我总是担心着亚蒂,他真的很脆弱,看上去又一直那么疲惫。他骨骼清秀的帅气比其他人更容易显出压力来。我如此惊惶,哀求她在电话里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不肯。她告诉我不是身体的问题,没什么带来厄运的体检报告。只是她和亚蒂之间的私人问题,她需要我的帮助。

很自私地,我松了一大口气,显然,她有问题,不是亚蒂。但我仍然提早下班,开车去长岛见她。亚蒂住在长岛北岸,我住在南岸,所以不算太绕路。我琢磨着可以听她说说,然后回家吃晚饭,只会晚一点,所以我没给瓦莱莉打电话。

我一直很喜欢去亚蒂家。他有五个孩子,性格都很好,有一大堆朋友会来他们家,帕姆似乎从来也不介意。她有大罐的曲奇和大加仑罐的牛奶来喂饱他们。有些孩子在看电视,其他的在草坪上玩耍。我跟孩子们打了个招呼,他们匆匆回应了一声。帕姆把我带进有一扇巨大窗棂的厨房里,她倒了一些咖啡,头一直低着,然后突然抬头看着我说:“亚蒂有个女朋友。”

虽然已经生过五个孩子,帕姆看上去依然很年轻,身材很好,高挑纤细——她生孩子前太瘦了,她还有张麦当娜似的性感脸庞。她来自于中西部的一个小镇,亚蒂在大学里认识了她,她父亲是家小银行的行长。她家里前三代没有任何人生孩子多过两个,因为生了五个孩子,对她父母而言,帕姆就是英雄母亲。他们没法理解这点,但我明白。有一次,我问过亚蒂这个,他说:“在那张麦当娜式的脸庞背后,是长岛最饥渴的主妇之一。”如果是其他任何一个丈夫这样说他妻子,我会觉得被冒犯。

“你真走运。”我当时说。

“是啊,”亚蒂说,“但我想,她是觉得我可怜,你知道的,孤儿院的经历。她希望能让我以后再也不会觉得孤单,大概类似。”

“你太走运了。”我说。

所以现在,当帕姆做出她的指控后,我有点愤怒。我了解亚蒂,知道背叛妻子对他而言根本不可能,他绝对不可能把自己组建的这个家庭和它带给他的幸福置于危险之中。

帕姆高挑的身体耷拉着,双眸中噙着泪水,盯着我的脸。如果亚蒂真出轨了,他只会告诉我,所以她希望我脸上的表情能够泄露秘密。

“那不是真的,”我说,“亚蒂总有女人追,他痛恨那样,他是世界上最正直的人,你知道我不会试图帮他掩饰。我不会出卖他,但我绝不会帮他掩饰。”

“我知道,”帕姆说,“但他每周至少有三晚会晚回家,昨晚他衬衫上还有唇膏印。而且,等我上床睡了之后,他半夜还在打电话。是打给你的吗?”

“不。”我说,感觉糟糕极了,那有可能是真的。我不相信,但我得弄清楚。

“他还花了一些他以前从不会花的额外的钱,”帕姆说,“哦,该死。”她毫无掩饰地哭了起来。

“他今晚会回家吃饭吗?”我问,帕姆点头。我拿起厨房里的电话打给瓦莱莉,告诉她我会在亚蒂家吃饭。每当我偶尔有见亚蒂的冲动时,我都会这么做,所以她什么也没问。挂上电话后,我对帕姆说:“你有做我吃的饭吗?”

她微笑着点头。“当然有。”

“我去火车站接他回来,”我说,“我们会在吃晚餐之前就搞清楚这一切。”我有些夸张地说,“我哥哥是无辜的。”

“哦,那当然了。”帕姆说,面带微笑。

等火车进站时,我对帕姆和亚蒂感到有些抱歉,但我的怜悯中带着些许自得。我总是需要亚蒂拯救的那个,终于,我将要救他了。即使有所有那些证据,衬衫上的口红印、晚归、电话和额外的花销,我仍知道亚蒂基本上是无辜的。最糟糕的情况可能是,某个年轻姑娘太过于坚持,他终于有点意志薄弱。甚至到现在,我也没法相信,掺杂在怜悯中的,是我一直以来都有的嫉妒,嫉妒亚蒂对女人的吸引力是我永远都无法企及的。带着一丝满足,我觉得长得丑其实也没那么糟糕。

亚蒂下火车看到我时,并没有太意外。我以前这么做过,出乎意料地去找他,接他的火车。这么做,我总感到快活,他也总是很高兴见到我。看到他因为我等他而高兴,这一点也总会让我快活。这一次,小心翼翼地观察他,我注意到今天他看到我没那么高兴。

“该死的,你来干吗?”他说,抱住我,满脸微笑。对一个男人而言,他有着无比甜蜜的微笑,那是他还在孩提时就拥有的笑容,从未改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