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2/4页)

马洛玛尔带着那天第一次感觉到的快活说:“别想什么广告预算了,这不是那种电影。”

胡里楠深思地看着他:“那做场私人宣传,邀请一些重要的影评家,有好几个大名鼎鼎的影评家都欠着你的人情呢。”

马洛玛尔干巴巴地说:“我不会把人情浪费在这个上面。”他没说自己将会为明年的大制作电影打电话给所有欠他人情的人,他已经全都计划好了,到时胡里楠不会主持宣传,他希望电影本身成为主角,而不是克利诺。

胡里楠思索着,盯着他,然后说:“我猜只好自己宣传了。”马洛玛尔不耐烦地说:“记住,这仍是部马洛玛尔电影公司的作品,一切都先给我过目,行吗?”

“当然。”胡里楠带着他独有的重音回答,就好像自己压根没想过不这么做。

马洛玛尔语调平静地说:“杰克,记住,你跟我打交道,有些线不能逾越,不管你是什么人。”

胡里楠带着闪亮的笑容说:“我从来没忘记这一点,难道我忘记过吗?听着,有个从比利时来的妞美极了,我把她藏在贝弗利山庄酒店的小屋里,明早要不要约个早餐会?”

“下次吧。”马洛玛尔说。他已经厌倦了全世界的女人飞到这里被人干,受够了所有那些纤细、美丽、轮廓分明的脸,受够了那些瘦弱、优雅又完美的身体,还有那种他在派对、餐馆和首映式上被拍到合照的美丽。他不仅仅以好莱坞最有才华的制作人闻名,也以拥有最美丽的女人闻名。只有他最熟的朋友才知道他更喜欢跟自己大宅里那些丰满的墨西哥女仆上床。当他们开玩笑说他变态时,马洛玛尔总是告诉他们,他最喜欢的放松方式就是给女人口交,可杂志上那些漂亮女人都没什么可交的,只有骨头和毛发,而墨西哥女佣却有肉又有汁水。但这不完全是真的,马洛玛尔清楚自己看上去有多么精致,他想展现出自己对这种精致的厌恶。

在马洛玛尔人生的这个阶段,他只想拍一部好电影出来。他最开心的时光就是晚餐后走进剪辑室,一直工作到凌晨,剪辑一部新电影。

马洛玛尔把胡里楠送出房门,他的秘书低声说小说的作者和他的经纪人杜兰・鲁德正在等候。马洛玛尔叫她把他们带进来,把他们介绍给了胡里楠。

胡里楠迅速打量了一下两人。他认识鲁德,他诚挚、有魅力,简单来说就是个骗子,很典型。那作家也很典型,天真的小说家,出来改编自己小说的电影剧本,被好莱坞闪得眼花缭乱,被制片人、导演和公司主管骗得鞋子都没了,然后爱上个年轻女演员,于是为一个已经睡遍城里所有选角导演只为得到机会的女人去跟自己二十年的老婆离婚,毁掉自己的生活。之后再因为他那所谓的小说在电影屏幕上被肢解而愤愤不平。这一个也没什么两样。他很安静,明显很害羞,穿着很邋遢,不是那种时尚的邋遢——那种邋遢是在马洛玛尔这样的制片人和明星间兴起的新潮,他们会寻觅特别缝制并做旧、由最顶级的裁缝量身定做的蓝牛仔裤——而是真正的邋遢。并且丑到了头,就像那个该死的在欧洲极为卖座的法国演员。胡里楠现在就会为把这个人碾成失败者而做出自己的小小贡献。

胡里楠跟作家约翰・梅林打了个大大的招呼,说他的书是自己有生以来读过最精彩的书——他根本没读过。

然后他走到门边,转过身去跟那作家说:“听着,克利诺会爱极了在今天下午跟你合影,我们之后跟马洛玛尔有个会,这对电影的宣传会很好。大概三点怎么样?那时你应该忙完了,对吗?”

梅林说好。马洛玛尔扮了个苦脸,他知道克利诺根本不在城里,他正在棕榈泉市晒太阳,不到六点肯定不会到。胡里楠打算让梅林干等,只为教训一下他,让他知道好莱坞说话算数的是谁。梅林学学也好。

马洛玛尔、杜兰・鲁德和梅林就电影剧本谈了很久。马洛玛尔注意到,梅林看上去挺讲道理,也很合作,不像其他作家那么难搞。马洛玛尔跟经纪人讲了同样的屁话,说人人都知道他们准备花一百万拍的电影最终会花上五百万。直到他们离开,马洛玛尔才吃了一惊。他告诉梅林可以在图书馆等克利诺,梅林看了看表,温和地说:“现在已经三点过十分了,我为任何人都没有等过超过十分钟,连我孩子们也没有。”然后他就离开了。

马洛玛尔冲着经纪人微笑。“作家。”他说。他经常用同样的语调说“演员”,还有“导演”和“制片人”。他从没用过这种语调说女演员,因为不能瞧不起一个苦于应付月经还要当演员的人,那让她们为了出名变得该死的疯狂。

杜兰・鲁德耸耸肩:“他甚至连医生都不等。我们一起去做身体检查,约的时间是上午十点,但你知道医生那种情况,总得再等上几分钟。他告诉接待员‘我很准时,为什么医生不能准时’,然后就那样走掉了。”

“上帝。”马洛玛尔说。

他胸口有些疼,于是走进洗手间,吞下一颗心绞痛药,并遵医嘱躺在沙发上小憩了一会儿。胡里楠和克利诺到的时候,他的秘书会叫醒他。

《石女》是克利诺的导演处女作。作为演员,他一向精彩无比,但作为导演,他能力却不够,作为一名哲人,他既装模作样又卑鄙。本文并不想说《石女》是部烂电影,它算不上烂,只是空洞而已。

克利诺统治了荧屏,我们相信他所扮演的角色,但在这部电影中,他所扮演的是一个观众并不在乎的男人。我们怎么会在乎一个抛弃自己人生,只为了个像塞琳娜・邓顿那样脑中空无一物的洋娃娃?她的个性只会吸引那些满足于陈旧的男性沙文主义幻想的男人。塞琳娜・邓顿的演技、她木讷至极的风格、在高潮时那张索然无味的脸,她简直该为这些而脸红。好莱坞的选角导演何时才能学会,观众想在屏幕上看到的是真正的女人?像比莉・斯特劳德那样威严、有存在感的演员,她的智慧和有力的技巧、她令人震撼的外貌(如果你能忘掉自从电视发明以来,美国男性就崇拜的除臭剂广告里的那种美女,你就能看出她真正的美丽)也许能挽救这部戏。令人惊讶的是,克利诺演戏时如此智慧又有直觉,在选角时却没有。作为明星、导演兼制作人之一,他至少有足够的影响力决定这一点。

弗拉斯康・沃茨的剧本属于准文学类,在纸上读起来不错,但拍成电影就完全莫名其妙。作者期望我们能对一个身上并没有发生任何悲剧的人产生悲剧感——想当演员失败,以及一个脑中空空又自私的女人利用美貌(这一点观者自酌)以自小仲马的女主角以来最平庸的方式背叛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