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月亮,星星(第4/6页)

在吧台我还遇见两个年纪大一些的有钱哥们儿,正在喝干邑白兰地。他们一个自称“副总裁”,另外一个叫“蛮子”,是他的保镖。我脸上一定是闷闷不乐、刚遭到打击的熊样。他们听我倾诉自己的烦恼,就好像他们是一对黑帮匪徒,在竖着耳朵听我讲杀人一样。他们深表同情。外面酷热难当,成群的蚊子嗡嗡嗡,好像它们马上就要统治世界似的。但这两个家伙都穿着贵得吓人的西服,蛮子甚至还系着条阔领带。他自己吹牛说,曾经有个当兵的想把他的脖子锯断,现在他系领带就是为了遮住疤痕。我可是很低调的,他说道。

我走到一边,打电话到我们的房间,玛歌达不在。我到前台去问,她也没有给我留信息。我只得返回吧台,强作笑颜。

副总裁年纪不大,也就三十七八岁。虽然贼溜溜的,但还挺酷。他建议我重新找个女人,搞得她爽歪歪。我想到了卡珊德拉。

副总裁挥挥手,一眨眼工夫就有人变戏法似的端上几杯巴塞罗酒注。

让对方吃醋是泡妞的必杀技,副总裁说。我在雪城注上大学的时候就学会了这一招。去和另一个女人跳舞,跳梅朗格舞,你的小美女肯定得乖乖投怀送抱啦。

也许会动粗呢。

怎么,她打你了?

我刚告诉她和卡珊德拉的事时,她当场甩了我一个大耳刮子。

但是,老弟,你干吗要告诉她呢?蛮子问道。你为什么不抵赖?

伙计,我倒是能抵赖得过去啊,她收到了一封信,铁证如山。

副总裁无比灿烂地笑起来,我能看得出,他为什么能当上副总裁。等我回家之后,把这些鸟事全告诉我妈,她会告诉我这家伙究竟是什么公司的副总裁。

在乎你才打你嘛,他说。

阿门,蛮子喃喃地说,阿门。

玛歌达的所有闺蜜都说,我背叛她是因为我这个多米尼加男人狗改不了吃屎,所有多米尼加男人都是下流货,不值得信任。我不能代表所有多米尼加男人,但我怀疑,她们也不能给所有多米尼加男人都戴这顶臭帽子。从我的角度看,我干下这件坏事不是因为遗传;而是有原因的。有因果关系的。

事实上,世界上任何一对情侣的关系都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我和玛歌达就遇到了干扰。

那时我住在布鲁克林,她和家人一起住在泽西市。我们天天打电话给对方,周末见面。通常是我去她那儿。我们过的是典型的泽西人的生活:逛商场、看望父母、看电影,还有就是看很多电视。我们俩已经谈了一年恋爱,到了这样的阶段。我们的爱情没有风花雪月,但也绝非平淡无趣。尤其是周六早上,在我的公寓里,她会按野营的做法煮咖啡,用那种像袜子一样的东西过滤咖啡,这光景可温馨了。她前一天晚上告诉父母说,要到柯莱莉贝家过夜。她父母肯定知道她其实是在我这儿,但什么都没说过。我起床很晚,她会看着书,在我背上慢慢画着弧线,给我挠痒。我准备起床的时候就开始吻她,直到她娇喘着说,尤尼奥,你把人家都弄湿了。

我没有不幸福,也没有像某些黑鬼一样对女人死乞白赖。当然了,我也会注意其他女人,出去玩的时候还和她们跳舞,但我也没有到处乱搞。

然而,每周只能见一次,的确能让人的激情冷却。开始时我还没注意到这一点,但有一天,工作的地方来了个新人,是个大屁股妞儿,口齿伶俐,几乎一来就开始腻歪我,摸我的胸肌,唉声叹气地说她在和一个黑鬼谈恋爱,那家伙根本不把她当人待,还说,黑鬼根本就不懂西班牙裔姑娘的心。

她叫卡珊德拉。她组织赌球,打电话的时候喜欢做填字游戏,还喜欢穿牛仔裙。我和她渐渐开始一起吃午饭,一起聊天。我建议她把那个黑男友甩掉,她建议我找个床上功夫厉害的女朋友。我刚认识她一周,就犯了个错误,告诉她说,我和玛歌达的床事从来都不是特别爽。

老天,我真可怜你,卡珊德拉说,我的鲁伯特虽然不是个好东西,但床上功夫顶呱呱。

我和卡珊德拉第一次上床的那夜——她的功夫的确一流,以前没有瞎吹——我内疚得要命,怎么也睡不着觉,尽管总有些姑娘在床上与你极度和谐,而卡珊德拉就是其中之一。我心里想,玛歌达会不会知道我在乱搞了,于是在床上打电话给她,问她怎么样。

你声音怎么怪怪的,她说道。

我记得卡珊德拉把热腾腾的肉缝抵在我腿上,我在电话里说,我就是想你了。

又是一个美妙无比、阳光明媚的加勒比海边的日子。玛歌达除了“把乳液给我”之外,一句话也没对我说。今天晚上,度假村里要开个晚会。所有客人都接到了邀请。要求穿半正式服装,但我没有那种衣服,也没有好好打扮的劲头。但玛歌达既有好衣服,劲头也特别足。她穿上紧紧贴身、金光闪闪的裤子,搭配了一件能露出脐环的吊脖短背心。她的头发炫亮无比,漆黑如夜空。我还记得,我第一次亲吻她的鬈发时,曾经问她,星星在哪里?她答道,再往下面一点嘛,宝贝。

我们俩站在镜子前。我穿的是宽松的休闲裤和带褶裥的恰卡瓦纳衬衣注。她在涂口红;我一直相信,宇宙是专门为了拉丁女人才发明红色的。

我们俩都挺好看,她说。

说得对。我乐观起来了。我想,今晚一定能和她冰释前嫌。我伸手去搂她,不料她眼睛都不眨就说今晚她需要自己的空间。我的心一下子冰凉冰凉的。

我放开了手。

我就知道你会生气,她说。

你是个贱货,你自己也知道。

我压根不想来这儿。是你非要把我弄来的。

你要是不想来,怎么他妈的连说出来的胆子都没有?

如此这般,最后我说操他妈的,然后就冲了出去。我感觉自己被釜底抽薪,不知道下面会怎么样。现在是最终摊牌的时刻了,我没有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没有洗心革面,却顾影自怜起来,就像舞会上没人约跳舞的可怜虫。我脑子里一直乱哄哄地转悠,我不是坏人,我不是坏人。

酋长俱乐部挤得水泄不通。我在找那个叫露茜的女孩。没遇见她,却找到了副总裁和蛮子。他们在吧台比较安静的那一头喝干邑白兰地,争论在棒球大联盟里究竟有五十六个还是五十七个多米尼加人注。他们给我让出点地方,亲热地拍我的肩膀。

这地方我真受不了,我说。

还真有戏剧性。副总裁伸手到西服口袋里掏钥匙。他穿的是那种看上去像编织拖鞋的意大利皮鞋。想不想和我们一起兜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