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大英雄(第2/4页)

唐糖只知谢木兰是中毒而亡,并不知这许多细节,亦顿住了,却见纪二整个都僵立在那里。

“若我不曾料错的话,该物当是陛下炼丹才用的销金散?”

纪二怎肯置信,一言未答。

“二哥,去年你远行未归之际,有个唤作曹四渠的人,给二嫂送过药。”

“是,我知道,是陛下让他去的。”

“噢?那你告诉我,曹四渠现在何处?”

“他一直都紧随陛下,如今自然也在此城之中……”

“中毒之人是大哥可对?陛下是不是曾经承诺你,他是为你才收服的曹一刀,待此番事成,便令曹为你安心医病,亦为大哥解那睡花之毒?”

“这些事情不用你管。”

“二哥好生糊涂,曹某人怎么可能在此?陛下为魏王所弑,事前并无预谋,即便贵为天子,仓皇离京蛰伏之时他还顾得及曹四渠?曹一直都在狱中。当然,这个为二嫂送药的假货,他也化名曹四渠。”

“我不信。”

“他不但为二嫂送了药,还为刀刀送了点心。幸好二嫂警惕,并未让刀刀食用。不过,若非齐王及时将他们母子接入京城,刀刀迟早……”

纪二烦躁不堪:“这个赵思危……”

“你莫扯这旁人,齐王狗拿耗子,自有他拿的因由,不过此处本不干他什么事。你离家千里,神鬼不知,却失去了嫂嫂与刀刀,家破人亡之际谁尚能医治你身体的伤?是你的陛下……”

唐糖瞬间了悟,那秃鹫离京离得突兀,根本不可能善后所有的事,为了忽悠纪二继续为他卖命,他捏造了曹四渠还追随于他的假象,并且利用这个假货,间接残忍害死了谢木兰,以期令纪二更加心无旁骛、死心塌地。

纪二面上已无人色,大约他是精明惯了,不大肯信自己居然被老头儿重重摆了一道,故而犹作负隅顽抗:“无稽……之谈。”

“我可曾骗过你?我有什么立场需要骗你?”

“……”

“二哥是不是从未与曹思渠有过正面交锋?二哥从前在京,根本就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人是么?”

纪二额前的冷汗都滋出来:“你为甚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嫂嫂年初就已不在了。前番我们相见,乃是二月,你只一味劝我放弃糖糖,可曾愿意告诉我,你的主子就是赵秃鹫?”

“……”

“我当然是悔透了,没有早告诉你。不然糖糖在鹿洲,何用被你欺凌成那个样子。下次你不若直接来剜我的心好了。”

“……”

“曹四渠本来当斩,难为糖糖还为你的病求了齐王,一力保下了曹的性命。”

比驴还倔的人怎肯领情:“哼。”

纪陶凛声道:“旧事此地暂不多提。不过有一桩,我必须告诉二哥……就在前阵子,曹四渠在狱中亲口告诉我,他当年将你伤成那个样子,根本就非乱中失手,而是奉了秃鹫之命。”

纪二没有血色的唇角抽了抽。

“二哥,若你还是不信……我多年前奉命翻查一桩旧案,对当时的宫人真人及底档,可算是过目不忘,想那假货必是个老太监。你既称曹四渠就在此处,大可将那假货揪出来,让我好好相看相看。”

纪二全然颓了:“……明天罢。”

“二哥,我知道秃鹫那老妖道很有一些蛊惑人心的本事,我也曾为他奔命……不知他是怎样为你描绘的糖糖,以至你要恨她至此。你不会觉得,这半城的人被囚困于此,也是因了糖糖之罪罢。”

“哼。”

“这么说,你答应为秃鹫效命,起初是为了大哥?”

“你究竟想说什么?”

“二哥,嫂嫂走得凄惨,你就算不为自己,不为大哥,也当为她寻个说法。”

纪二的脾气倔,自然是不肯正面答复:“哼……我自有计较。”

纪陶知他心意已生了质的变化,趁热打铁道:“二哥,我的孩儿与你总算是血亲,你当真毫不在意他们?”

纪二眼神闪躲:“杂……我其实也是凉州相见方知……她一意要来寻你,便是我不将她带来,她必也会跟了来……”

纪陶倒吸一口凉气:“你真是很说得出口。”

唐糖方才怕他太过置气伤身,一直牢牢攥着他的手。

这会儿纪陶索性以掌心覆上她的小腹,密密贴紧了。小家伙们想必正当沉睡,尚不明白这人世间的纷争……

纪陶的心思一时间柔软下来,幽幽轻问:“二哥,我在凉州之时,收到你的密信,说是让我下月初于雪域之外接应大哥……若我此番不来,你自己本打算如何脱身的?”

纪二的声音益发暗哑:“你不是不用我管?我一介废人,何须你来挂心。”

纪陶听得有些心酸,不欲再行分说,捧了唐糖肚子亲了一口:“孩儿们,一定好生照顾娘亲,爹爹此番就教你们看看什么叫做大英雄。”

唐糖听了这声大英雄,难过得险些又要落泪,纪陶却笑着补了句:“大英雄就是你们的二伯父,此番他不但要救了大伯父出去,还要一并救下你们,记得一生都要感恩,要孝敬他,可都明白?”

纪二面色铁青:“我何曾答应过你这个。”

“二哥如今也是趟过刀山火海的人物,何必在你侄儿们跟前谦辞。”

纪二瞥开眼睛,一张脸都要扭曲了:“哼。”

远处脚步声又起,纪陶早就认了出来,低道:“是席勐。”

席勐入内时,纪二手执本来捆缚唐糖的那副锁链,老神仙正死命揉脸,席公子望着那一地瓷碎片,狐疑问:“吃完了?”

老神仙脸上几分痛苦几分甜蜜,指责道:“贫道就不信点化不了你这只小辣椒!”

纪二沉着道:“不是在南楼备了干净被褥的屋子?我解了锁链,正欲找人送她去好生歇息,你再去看看那间屋子是否有异,陛下进食前,须得确保麒麟肉安好无损。”

席勐倒也不疑有他,去南楼查看屋子去了。

纪二往外行了数步,却见纪陶仍然恋恋不舍,他再次轻蔑地哼了一声,低道:“道长还是早些歇息。”又瞥一眼唐糖,“北花园之事,我会尽力,不过……不必太过指望。”

纪陶点头:“拜托了,大哥处我就能摆平,我的妻儿,就全仰仗二哥了。”

纪二依然不置可否。

纪陶也没再相逼,只往唐糖颊上飞速偷啄一口,又去她鼻尖上捏了捏,在她手中暗暗塞去一份折叠得极小的地图:“保重。”

唐糖乖乖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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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不要指望,果然连半点风声都没有。

南楼不是什么都可以进的,唐糖被严密看守于南楼顶的一间暗室里,食宿皆算得考究丰盛,只是难见天日,三餐都有看守送于屋内,却是再也无人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