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天蒙蒙亮, 忙于生计的小贩已经开始着手张罗营生。平安客栈,店小二一脸困倦地行走在走廊,下楼, 开门,迎接全新的一天。

天字一号房,苏玙醒得早, 两人夜里聊得晚, 皆是和衣而睡,不忍将人吵醒, 她蹑手蹑脚地下床,离开前心思一动在少女光洁的额头落下一吻。转身,未曾看见少女睫毛轻轻的颤动。

她起身的那一刻灵渺其实醒了,只是羞于面对她。毕竟昨晚的浮雕给她的冲击太大了,说是人生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也不为过。她脸颊发.烫,暗自嗔恼苏玙放浪形骸。

哪有这么一本正经地将人调戏地无处可遁的?

且夜里提到了婚事, 那些来不及构建的细节从她嘴里吐出来, 有种美梦成真的错觉。她不想起床, 实在羞得慌, 裹着被子打算再睡一会。

门外, 阿芝靠在墙边睡得香。

昨夜灵渺一心要守着她省得她再暗中做坏事,是以苏玙没像前晚一样睡在隔壁。小丫鬟想必放心不下跑来盯着,她眸子微冷, 心想不愧是霍家的人,防她防得可真紧。

她清咳一声, 阿芝警醒地身子一震,瞳孔微缩!在看到眼前人那张含笑的面孔后,急急忙忙站起身, 拍了拍衣裙:“家主早安。”

看她显然没睡好的模样,苏玙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回你房间睡吧,我来服侍灵渺梳洗。”

“不劳家主,奴婢已经醒了,服侍主子的事……”

“我来就好。”苏玙不容置喙:“去睡吧。我有分寸。”

阿芝不确定她是否真有分寸,讪讪应下。没有阿姐在暗中帮衬,她颇有种独木难支的感觉。

所以说阿姐到底去哪了?她敲了敲发沉的脑壳,满脑子疑惑。

却说盛京三十里外的白云山。

刺眼的阳光从外面照进来,山洞内,干净铺着软布的石床,宁晞缓缓睁开眼,昨夜一场混乱,到现在脑子都是懵的。

她从边城离开,一路向南去往盛京,半路遇见一名受伤的女子,本着救人一命的初衷,她暂且答应与人同行,没能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夜里兴起的那场情.潮余韵早已散在长风之中,宁晞自认不是良善之辈,还是没捱过对方隐忍克制的低求。

玄阴草又名引情草,是古时世家权贵用来助兴的珍奇药物,发作时比寻常催.情药物药效高出十倍。与她同行的女子误食玄阴草,发现时已经晚矣。

宁晞挫败地低着头,借着晨光盯着残存血渍的指尖,一念想到她和苏玙的少年时光,一念又想起昨夜的颠倒沉沦。

不经意望见肩头斑驳的红.痕,脸色顿变,连带着混乱的记忆也变得清晰起来。

宁晞懊恼地低呼一声,露.水情缘来得猝不及防,就这么夺了对方处子之身,她心绪复杂,看着那滩指甲盖大小的血迹,惶恐地闭了眼。

出了白云山,行了不过三里路便遇见晏家前来搜寻之人,为首的男人捧着画像驾马趋近:“请问是宁姑娘吗?在下乃盛京晏家家仆,我家公子是宁公子好友,特来接应。”

宁晞抬眸:“晏家?”

家仆恭声道:“不错。”他将画像献上。

看清是阿弟手笔,她暂且放下心来:“有劳诸位了。”

客栈内,用过饭,苏玙喊上晏术等人去看蹴鞠,灵渺小姑娘挽着未婚妻的手一步步下楼,去往清风楼的一路上晏术都在朝苏玙挤眉弄眼,生生逗得苏玙红了脸颊。

她很想说一句两人清清白白,可终究没有清白的心思,这人她要定了。

小姑娘看不见晏某人暧.昧打趣的眼神,苏玙恼羞成怒,唇一扬,带着几分清晰可闻的不满:“阿术你眼睛被蜜蜂蛰了吗?”

晏术从袖袋里摸出袖珍小竹扇,慢悠悠地挥扇着,这动作很是女气,她一身男装,做起来竟不违和,晏小公子利索地翻了个白眼,笑吟吟地歪头冲薛姑娘喊了声阿嫂。

薛灵渺脚下踉跄,粉嫩的脸颊登时犹如火.烧,好在有苏玙搀扶这才没跌倒。

荆续茗和李寺乐得凑热闹,不顾忌地在那起哄,催着讨杯喜酒喝。一堆人里,也就宁昼极具风雅,满有君子之风。然而他偶尔瞥过来的戏谑神色,教苏玙百口莫辩。

“不和你们说了,净爱胡闹!”最爱胡闹的某人拉着未婚妻的小手夺门而出。

晏术在后面看得啧啧称奇:“想不到阿玙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啊。不就是娶妻么,再正常不过的事。”

谈到娶妻,一众人恍然如梦醒,李寺左瞧瞧右瞧瞧,没忍住道:“阿术,你可有意中人?”

晏小公子眯着眼睛一副无声反问的神态。

狐朋狗友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们不该取笑苏玙,苏玙一个有未婚妻的人,没反过来嘲笑他们至今单身已是慈悲心肠了,他们上赶着被虐是否有些不妥?

“唉。”荆续茗仰天叹息。

宁昼笑他伤春悲秋心事比女人家还细密,荆少爷望着好友消失在人群的背影,回想自己背井离乡孤枕寒衾,有感而发:“寂寞了。”

寂寞是种无药可医的病。晏术等人自觉等他远了半步,天空云卷云舒,试问苍穹之下,有几人不寂寞呢?

有个知心人暖着身心,可遇不可求。晏术把玩着小扇子,禁不住胡思乱想:她命中注定的媳妇,又在做什么呢?

念头转开,她笑得灿烂:“真羡慕苏玙呀。”

早早地,就遇见了一生所托。

被好友羡慕的某位纨绔缩在角落可怜兮兮地讨饶,不时扯上一扯少女柔软素净的衣角:“阿喵,恼什么?他们口无遮拦怎么还怪到我头上了?”

“不怪你怪谁?你那么……那么不正经……”薛灵渺背对着她,独自面壁。

此地偏僻,又是在角落,哄了又哄人还是不肯跟自己走,苏玙看她弱不禁风的模样,不忍心再说把人丢下的话。她皱了眉,顾自犯难:“阿术喊你阿嫂,不是应当的吗?你与我,同吃同寝……”

“谁和你同吃同寝了!”

苏玙碰了一鼻子灰,念着昨夜送出的礼物的确出格不少,她挠了挠羞红的耳朵:“是我想和你同吃同寝,灵渺再正经不过的良家女子,都是我使坏一心欺负你,也是我把你拐上.床,送你轻浮的小物件……”

她越说越憋屈,怎么就是她一个人的错了?食色.性也,人之本欲,她哪来的错?想做的不都忍着呢吗?

她认错认得言不由衷,且越说越荒唐,面壁的女孩子转瞬眼睛凝了泪:“你怎么能这样说?”

“不这样说该怎样说?”苏玙平日浪荡惯了,饶是动心也依旧改不了肆意妄为的本性,好言哄劝没把人哄回来,反而拿后背对着她。

她话里不自觉带了一股子恼意:“还是说你觉得我配不上你,又或者说是我强迫了你?你接受不了如此轻浮满身邪气的我,你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