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乱起 第十一回 落水(第2/3页)

心中当即对颐非又看重了一分。

大概过了半盏茶工夫,木桶里的糖汁就全开了,骨碌碌地直冒气泡。琴酒先行收手,转身朝那名太监走过去。

太监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拼命地摇头,眼泪哗啦啦地流出来。正当姜沉鱼惊讶他为何如此害怕时,就见琴酒“刺”的一声,将那名太监的衣服从头到脚撕开,然后一扬手,碎裂的布料就飘啊飘地落到了湖里。

姜沉鱼下意识地别过了脸。

纵然那太监是俯卧在地,但如此直接地看到男子的裸体,对未经人事的她而言,还是有些尴尬。此次与当日船上为赫奕针灸时尚有所不同,赫奕当时只是光着背,而这名太监,明显是全裸了。

颐非笑眯眯地看着她,乌黑的眼眸闪亮闪亮:“怎么?虞姑娘害羞?我奉劝姑娘还是仔细看着的好,否则,可就错过最精彩的部分了……”

姜沉鱼听他话中有话,分明意有所指,只好再次扭回头去,望着那白花花一片,心中默道:“没什么,没什么……就当是小时候看哥哥趴在院中晒太阳吧。”

颐非冲琴酒使了个眼色,琴酒抬脚,突将那太监整个人都翻了过来,姜沉鱼顿觉眼前一阵冲击,大脑一片空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震惊、恐惧、羞恼、憎恶、厌弃、惶恐等情绪瞬间涌遍全身。

那……那……

那名太监……

竟,不是太监!

而更震惊的却是颐非在一旁,继续用他那贱得让人恨不得抽两巴掌的猥琐笑容懒洋洋道:“这个人名叫福春,匿在西宫,福泽春色,真是个好名字啊……”

程国皇帝的妃子沿用古礼,以东、西二宫分之,而西宫,正是宠极一时的罗贵妃的住处。

姜沉鱼浑身一震,脸色素白,再无半分血色。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和罗贵妃私通的是这个不是太监的假太监,而与江晚衣无关吗?

颐非凝视着她,没有错过她的任何一个细微表情,继续笑吟吟道:“我知道虞姑娘此时一定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没关系,小王我也不明白呢,接下去就让我们一起弄个明白吧。”说罢,弹了记响指。

只见琴酒不知从哪摸出把一尺多长的铜勺,从木桶里勺了满满一勺滚烫的糖汁出来,就那么朝福春身上淋了下去。

刺——

一股白烟。

姜沉鱼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活生生的用刑画面,只觉一颗心都被这股白烟给揪了起来,那勺糖就像是淋在了自己身上,顿时痛得说不出话来。

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惨叫声不绝于耳。

琴酒毫不留情,第二勺、第三勺,一勺接一勺地浇了下去。

福春拼命挣扎,奈何身上穴位被封,无论怎么用力,都只是徒劳。

颐非还在一旁舔唇道:“真好,我就喜欢这种人板糖画了,既沾了人的生气,又包含着糖的清香。琴酒,我看表面那层也裹得差不多了,下面,可以正式画了。”说着眼珠一转,贼兮兮地捂嘴笑了,“你伺候得罗紫那么喜欢你,恐怕那方面的技术很不错吧?既然如此,就先从那话儿开始吧。古有曹冲称象,我就要一幅《马康骑象上朝图》好了,嘿嘿嘿嘿……”

姜沉鱼听他说得粗鄙,而眼前景象又是虽无鲜血淋漓,却远比杀戮场面更加残酷可怕,再想起颐非之前啃得津津有味的那只凤凰糖画也是这么做出来时,一股酸水顿时涌了上来,恶心难抑地想吐。

她再也忍不下去,豁然站起,咬紧牙关,逼出三个字:“我走了!”

“怎么了?”颐非明知故问,“咱们还没开始审问呢,不是还不知道昨儿夜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打断他:“就算我想知道,也绝对不是以这种方式!”说罢就走,出了舱门,也不忍再看一眼甲板上的人肉糖板,正准备上岸,却发现原来画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飘到了湖心,离岸边足足有十丈之远。

她错愕回头,看见的是颐非狐狸般的狡黠笑意,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好整以暇地用手继续托着脑袋,侧卧在贵妃榻上睨着她。

“我要回驿站。”

“等此间事了,我自然会派人送你回去。你怕什么?”诡异的腔调压着柔柔的鼻音说出来时,带了几分属于少年的邪魅,“我又不会吃了你……放心,我只吃糖,不吃人的。”

姜沉鱼不敢置信地望着他,手脚一片冰凉。

她出生名门,平日里所接触的也多是风雅贵族,贵族们自持身份,尤其在女眷面前,素以温文有礼之面目出现,即使是她哥哥那样好色如命的登徒子,有她在场时,也会收敛真性、伪成君子。因此,可以说,她这十五年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下流猥琐的人,而且还是个皇子!她总算明白程王为何会不喜欢这个儿子了,换谁都受不了此人。

以人身为板烫画,也不嫌恶心地吃下去。这样的嗜好,这样的怪行,也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变态!

颐非,是个真真切切的变态!

如今,这变态又盯上自己,刻意为难,他究竟想做什么?

“我……”她的声音因愤怒而压得很低,却异常坚定,“再说一遍,我要回去,现在,马上!”

颐非收了笑,悠悠落地,脚步沉缓地朝她走过去,随着他一步一步地靠近,姜沉鱼只觉有股莫名的压力朝自己逼近,双脚下意识就想逃,但又不甘这种时候示弱,只能用手指狠狠地掐了大腿一把,竭力站定。

最终,当颐非走到她面前停住时,她终于明白那种可怕的重压感是为何而来,因为——颐非没有笑。

自从她第一眼看见他以来,他就一直是笑嘻嘻的,痞痞地笑,坏坏地笑,放肆地笑,流里流气地笑,总之就是极尽一切猥琐模样地笑。

然而,此刻,他却不笑。

他五官俊挺,眉间带着三分阴狠,一旦不笑,三分就足足扩成十二分,盯着她,盯紧她,宛如一条毒蛇,盯着一只青蛙。

“你知道自己是在跟谁说话吗?”颐非冷冷道,“要不要我提醒你?”

姜沉鱼飞快反驳道:“那又如何?我乃璧国使臣,即便你是程国皇子,亦不能这样羞辱我!”

“羞辱?”颐非的眉毛以一个独特的角度扬了起来,目光犀利得就像一把剪刀,凡是视线略及处,姜沉鱼都觉得自己的衣服好像被剪开了,正又气又羞又恼之际,见他扑哧一笑。

那两片薄薄的嘴唇一旦弯起,肃杀之意瞬间淡化,他站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又变回了她所熟悉的那个猥琐皇子,拖着别人绝对模仿不来的欠扁腔调悠悠道:“你觉得那是羞辱?难不成……你还是……处子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