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掌投下花的影子(第2/3页)



是真的。即便和小哲面对面站在走廊,递上书本或是别的什么给她,周围的人起哄得一塌糊涂,阿澈也依然保持固有的微笑。用手里的饮料空瓶一个个敲人的头顶,说“啰唆”,是会在这之后可能发生的情形,而此刻他依旧维持笑容,肩膀没有僵直挺立,还留有惯例的弧度。

传闻是真的。

于是那个时候,仿佛是这样的场景——店门被打开,走进了穿戴整齐提着书包,手腕上是黑色手表的阿澈,看来非常清爽的样子。他找张椅子坐下来,在我和小哲的旁边,准确地说,坐在小哲旁边。和我隔着一个位置。

就是如此。

不过如此了。雨

我以“隔着一个位置”的关系在某天遇见他。

已经是夏天。

刚刚入夏,空气甜美而含混。我收了作业本交到老师办公室,正要离开时发觉阿澈跟在后面,胳膊里夹了一张很大的塑料画板。于是到了门外,彼此招呼了一声。说是招呼了一“声”,只不过用眼神客气地点点头而已。

直到他换了个手,将原本靠着我的画板换到另一边。

我没头没脑地问他:“你不是美术课代表啊?”他说:“啊——不是啊。”然后有点微笑起来,“你之前就问过吧。”

到教学楼要穿过不大的一个小广场。也没有需要刻意拉开距离的理由。一路上走回来。太阳还悬在正当口,是稍微跑动一下就会出汗的初夏。而在我没有刻意去发觉太阳悬在当口的时候,天却下起雨来。

真真正正的太阳雨。

一起加快了脚步,对面教学楼的屋檐近到只需要跑两下就行了。所以最后踏进室内的走廊,衣服头发也没怎么湿。

看向外面,雨丝一根根,全是剔透的,亮晶晶。让人能心情突然变好起来的画面。

“太阳雨啊。”

我应了一声:“没错呢。”发觉阿澈手里的东西,想起来,“没弄湿吧,要紧么?”

他摇了摇头:“不要紧的。”

不要紧

那么,假设,如果广场变得很大,而雨势更强一点儿,有了这样的原因,似乎一般人都会找来遮蔽物,好比大大的白色塑料画板,支在头顶。一前一后,变成游动的白色小方块,把自己藏在下面慢慢载回来。对话:

“这样可以吗?”

“可以啊。”

“没关系吧。”

“没关系的。”

“真的……”

“不要紧啦。”

“没关系”“不要紧”“可以啊”,类似的泛滥的口头语,却总给人以瑰丽的温和的意向。为什么呢。

非常温和的,甚至温柔的。

尽管广场依然很小,而雨势也不强。尽管没有这样的事情在实际中发生。



一扇忘了关紧的门,等发觉时外面的机器轰鸣声已经让房间里不再那么安静。



同一段八卦翻来覆去说得差不多了,迟早要放下对它的注意。甚至是已经被人们替换的以“某某的某某”称呼的当事人,也渐渐对情况熟视无睹起来。

但是在旁人都渐渐放淡的时候,只有我突然开始忙碌不休。

课后小哲去隔壁班送老师讲义,她拉了我一起。教室里人稀稀落落的,她弯下肩打算喊来坐在最靠外的一名女生。我在这时捅她,“你给阿澈嘛。”

声音提得很高。

足够让包括阿澈在内的人都转向这里。

我继续笑着推她“干嘛啦”“你干嘛不肯给啦”。

四下于是跟着再次哄闹起来。

当他接过灰色的文件夹,终于在随后转过视线,看了我一眼。



出操结束,走在队伍里上楼梯,我拉过小哲,点给她:“呐,你看后面是谁。”

然后随着旁边的笑声一起,用玩笑者的表情,回头看阿澈,又回头,不断地,回头看他。



有天在放学后的自行车棚里遇见同样在解车锁的阿澈。等他直起腰后,我拍一下手:“诶哟,还真是巧啊。”他的视线在我脸上停一下,然后移向我身旁的小哲。

说着“东西忘在教室了,我去取一趟”,我飞快地从他们中间跑开,又回过头喊了一声“加油”。比出大拇指,冲着他的方向。笑得满是阴谋阳谋。

四他带有诧异和不解,以及些微尴尬无奈,和隐隐羞涩的表情。

入夏后的短袖衬衫。学校的这套制服是米色,纽扣深灰。沿肩膀软折下的断续线条。

尴尬无奈,和那细微的羞涩,不是对我。

但诧异和不解,那是给我的部分。

我知道。

五和六、七、八

仿佛又回到相对之前的场面,为他们每一次的接触而起哄不停,在一个面前反复提起另一个的名字,看两人或窘迫或愤慨的表情。微笑着的窘迫和微笑着的愤慨,所以不会引发什么真的冲突。

只是对我来说,我开始为他们的接触而起哄不停,我开始在一个面前反复提起另一个的名字,我开始笑得很故意,我把他们扯到一起说“唷唷”。我看着他们的表情,窘迫的愤慨的,又被微笑覆盖。

站在一边,直到他间或把目光转向我。短短的给我一瞥。

俗套而真实

好像背着降落伞包从天上落下,却与自认为轻软地着陆完全不同,带有巨大冲击地着地,如同摔上地面,只是没有生命危险。

我的目的我清楚。

想要引起注意,想要更多的接触,想要被人发现存在。于是用了最幼稚的最直白的方式,拿着唯一有效的话题做文章。既然他在每次之后,总能顺带朝我看一眼。那么会关注到我的存在吧,会在将来有更多对话吧,会渐渐认识起来吧。

被认为是“小哲的有点儿三八和呱躁的朋友”,这样也可以。

只要有一个认识就可以。

我的目的就是这么清楚。

而我不清楚我的目的。

为什么。

做这样的事。

硫酸

其实没有那么压抑。

并且在随后似乎确实变得熟悉起来。甚至在有天打了电话。

我不记得是我打给他,还是阿澈有事找到我。总之打了大约十五分钟左右的电话。没有尴尬的停顿或是沉默的间隙,很顺畅地一直说到最后。而忘了是从哪里起题,他提起在之前的化学课上不小心被硫酸滴到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