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昨晚你去哪儿了?既没有回我这,也没有在楼下。”

宋城坐在沙发上,他微微笑着,纤长眼睫挡住眼底情绪,看不出是否真心。

我犹豫片刻,虽然知道一切都瞒不过他,却仍然难以主动承认——与对待安德烈的宽容不同,宋城和杨沉势同水火,两个人都恨不得一举击垮对方。

我昨晚哭得很惨,眼皮还有点浮肿。不知宋城是否发现,他招手让我坐在身边,温声问:“俊彦,杨沉几句话就把你哄动了?”

“没有……我知道他不可信。”

我移开视线,半边身体被他搂在怀里,心里想着如果杨沉知道我和陆长柏的事,宋城会不会也清楚?可他这些天对我的态度并无不同,我摸不准他的想法。

宋城低低应了声,他将我压倒在沙发上,手指停在我衬衣领口。这是个含蓄的询问,我嘴唇翕动,什么都没说。

他慢条斯理的、一粒粒解开纽扣,一边说:“我们明天回B市。”

“这么快?”杨沉的事轻而易举揭过去,我愣了下,“之前不是说下周?”

“买张票的事而已。”宋城说,“你有别的事吗?”

实在太仓促了……我和陆长柏商议的事还没确定章程,他想让我拿到陆家人的身份再走,如果现在离开恐怕又要耽误一段时间。但我昨天才和杨沉见过面,此时反驳宋城恐怕会多想。

在我心绪纷乱的间隙,衬衫已经被他彻底解开。开了空调的室内足够温暖,然而在宋城的注视下,我暴露在空气里的皮肤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的手抚摩我的胸膛,顺着轮廓滑下来,指尖落在青黑色纹身上:“不好看,和你不配。”

我想安德烈要是听到这句评价肯定会因此发怒,毕竟他一直觉得这个纹身是他的得意之作。

宋城没再说什么,反而俯身在杨沉留下的痕迹上重新印下吻痕,令我脸颊燥热。我握住他的手腕,不敢太过明显的推拒,嗫喏着说:“我有点累。”

宋城笑了笑,叹了口气。那双好看的眼睛弯弯,笑容里有点说不清的悲伤:“俊彦,你昨天上午说晚上想吃汤圆做夜宵,我等了你一夜,你却和杨沉在一起……我真不知道怎么对你才好。”

吃夜宵的事完全是我随口一提,早被抛在脑后。没等我说出道歉的话,他已伸手扶我起来,替我整理的动作温柔细致,我忽然心头一痛,觉得有些对不起。

这份淡薄的愧疚一直持续到今天晚上。

宋城带我在外面吃过晚餐,驱车带我去了一处幽静住宅。这栋房子的外装修风格极其现代化,只用黑白灰三色,与周围其他别墅的中规中矩截然不同,显然是房主自己重新设计过。

我以为他要拜访什么人,问他也得不到回答,只好跟着一起进去。

一个长发青年打开门,他瘦高伶仃的个子,五官寡淡,嘴唇和眉骨处都打了钉。头发一缕缕染成灰色,在脑袋后面扎着一个小髻,颇有种特立独行的气质。

见到宋城,他热情地打招呼:“我猜你们也快到了。宋哥,好久没见到你!这几天没怎么收拾,工作室有点乱,你们多担待。”

我不明所以,宋城牵着我的手,向他介绍:“韩平,这是我爱人,许俊彦。”

韩平仔仔细细的打量我,然后露出善意笑容,伸手与我握了握:“你好,我叫韩平,平安的平。我和宋哥从小一块长起来的,那是穿一条裤子的交情,俊彦你不用拘束。”

宋城脸上也有些真实笑意,拍了拍他肩膀:“别贫了,我们明天就走,你赶紧弄好。”

“我办事,你放心。”韩平咂了咂舌,“那俊彦,咱们去二楼——宋哥你要一起吗?”

宋城颔首:“当然。”

韩平的助手之一带我们上楼。我全程云里雾里,直到看到另一个助手做了消毒工作,拉开隔帘露出玻璃门后纹身室的设施时才反应过来,侧头看着宋城愕然道:“你要让我洗纹身?现在?”

韩平束起头发,正准备带上手套,闻言笑了:“怎么?来之前没说好?”

我萌生退意,却不想当着宋城朋友的面表现得太过怯懦,轻声开口:“是不是会很痛?”

“有外用麻药,但是疼痛没法完全避免。”韩平说,“肯定比纹的时候痛一点儿。我技术很好,绝对洗干净,不会留疤。”

宋城也柔声哄我:“总不能一直留着,迟早要洗掉。”

韩平抬头示意,几个助手纷纷走到房间另一扇门后整理器械,将空间留给我们。

“你听到了,用了麻药也会很痛。”我小声说,“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下次再弄,好不好?”

我刻意带上一点无措的意味,哀求地和他对视。宋城眼神微动,他抿了抿唇,低声说:“俊彦,我不想你身上一直留着这样的标记。”

我知道以宋城表面温和内里强硬的性格,绝对无法容忍如此明显的、别人的所有物印记,估计他的忍耐值已经到了满额。毕竟他甚至试过将我困在西北,永远留在他身边做个温顺的“妻子”。

我垂下眼睛:“可是我怕疼。”

尽管纹身的那段记忆被大脑抹去,可洗纹身的时候我却是清醒着受苦。除非万不得已,我真的不想受这个罪,否则也不会将纹身保留三年。

手被宋城紧紧握着,我心底没有太大把握——如果他容许我退缩,就不会特意安排自己的朋友来做,并且将我带来这里后才告知真正意图,分明是怕我半路逃跑。

仅仅一句怕疼恐怕无法打动他。

我仿佛回到了曾经和他对峙的时候,直到那一刻我才意识到,宋城暗藏于平静表象下的占有欲到了令人感到畏惧的地步。我只是动了离开的念头,他就能毫不犹豫的放开手任由我摔下楼梯。

良久后,我听到一声长长叹息。

宋城说:“算了。”

我猛地抬头看他,他伸手揉我的头发,扬起唇角笑了笑,低声呢喃:“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这句话的语气复杂而深沉,有显而易见的让步,有克制至极的隐忍,还有一些……我不敢确认的东西。

我收回眼神。我装作不懂。

韩平和宋城聊了一会儿,亲自送我们出去。让人把时间留出来却临时变卦,即使清楚主要责任不在我,我仍然很不好意思的向他连连道歉。

他笑着摆手:“真没什么,不必客气,有机会咱们再聚。”

回去之后,我从宋城那里得知韩平和他一样是家里的小儿子。和宋家不同的是,宋父对宋城的期望极大,而韩父在快内退的时候得了这个孩子,对韩平百依百顺,让他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喜欢的事。

我想到韩平轻松自在的笑容,不免心生羡艳。然后又想到宋城的家庭,便问他:“你突然放下S市的工作,父母不介意吗?”